[玄幻奇幻] 貓膩 -【擇天記】《連載中》

1月23

第二百四十七章  逆流而……（上）
* f$ K9 O+ }/ P) p+ {2 h
. c& w- f" z: Y( q: e$ S5 ?. d    離山的萬劍大陣再次啟動，朝陽之下的萬道劍光，如流金一般。

3 M8 U0 p# l1 y! x0 z% S; X    白鶴一聲清鳴，離開了聖女峰。
# {3 O, O2 g' g, M
2 R, y0 c- t! `8 l( l    京都皇宮裡的甘露臺上，沒有聖后娘娘的身影。
5 {1 ?* g$ G8 |& J, M& n
6 D+ o0 n6 Z; X8 `; j% T& K' J+ P1 D% y    離宮裡的鐘聲，全無預兆地響了起來，雖然不顯急促，卻連綿不絕，彷彿永遠不會停歇。
9 t6 K4 X! [  Z& l: Y9 C2 f
. f$ J3 k, L- H% C; Z) f+ }+ Q    漢秋城外的草廬下，朱洛猛地睜開眼睛，只有無限警惕與震驚，哪裡能看到半分醉意，
+ ], K/ t3 H! s! F4 v
/ E+ J3 P5 {5 C4 T; K. h) y7 [    車廂裡，梅裡砂也睜開了雙眼，略顯渾濁的雙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。
2 G2 I6 A# v! E4 e
    他們不知道遙遠的北方，雪老城外正在發生什麼事情，也還暫時不知道離山的震動、聽不到離宮的鐘聲，但就在先前那一刻，他們感知到了一個極為意外震驚的事情——周園重新關閉了！

    樹林裡一片嘈亂，長生宗的長老、國教教士、諸學院宗派的師長，紛紛湧到那片不散的雲霧之前。
- E( g) D) D! o, R+ A
& p# w- v0 N+ p' U    霧中的閃電依然如蛇般猙獰，清晨時分被彩虹打開的那條通道，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，重新被霧氣佔據。

; B) Z) h- o4 h& O& K/ i$ ?) f    彩虹猶在，但在不停地移動位置，無法準確地闢開道路，只能讓霧氣不停翻滾。
: G0 B0 p' \, q' A# W
    朱洛和梅裡砂站在最前方，神情嚴肅看著眼前的畫面，以他們的眼力，能夠看到那條通幽曲徑在霧中若隱若現，確認通道並沒有被完全消失，只是受到了某種干擾，暫時無法通行。

8 H" _1 ~0 i8 M2 ~# g& D    “小世界自有其運行的規則，除了擁有者，誰都無法改變。”
6 D- q# r. P! n" @
    梅裡砂緩聲說道：“除非周獨夫複生，沒有人能提前關閉周園，想必過些天，園門應該會重新開啟。”

    說是這樣說，林間的氣氛卻沒有辦法變得輕鬆起來。

    是誰在影響周園開啟的進程？他想做些什麼？

    朱洛和梅裡砂想都不用想，便知道肯定是魔族做的手腳。
* j; x8 k6 @2 a6 v2 j0 Y# W3 c
    他們甚至直接想到了那個人的名字——黑袍。
% C3 u4 z& v6 q
  C* l4 c( g0 ?) A  b    梅裡砂想到的事情更多些，臉上的憂色越來越濃。

    周園的門何時重新開啟？

* ^3 y( D) m  c7 H/ D  s7 p9 o    在這些天裡，園裡會發生什麼事情？

" x( l/ ]- G' ?$ x    那些人會面臨什麼？
+ p4 b. K  Q3 X# B6 |' k" N: s
    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？
/ H$ _, r5 t' `8 C8 g
6 l; @: `( e( H7 \- o& X    有誰能夠控制住局面？

    朱洛忽然說道：“她進去了。”
$ G& N+ v+ Q3 |% d. O
! }  D2 i6 T, N& x7 w1 s' a  M% P    梅裡砂沈默了會兒，說道：“得看他。”
# h8 N* a; h* j# O2 _& x$ m
4 I7 X4 G: D" ]) H, x    ……

    周園裡的人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
    陳長生和折袖撐著傘，行走在微雨中。
; A: |* m" Y" M0 V
- k7 {. Q; E5 T- G1 \* f    離開小橋流水的靜園，便來到青色滿眼的山陵間。
" `# }2 R; |- {7 d; [9 T& X# N3 Y
. `/ G$ ^  E. C( w5 O* t' U    站在一處崖前，看著腳下被雨水打濕的森林，還有遠處沐浴在陽光下的草原，陳長生只覺心神一片開闊。
0 i! u' L: L6 b0 L8 c9 c7 |
& g( d3 D4 @) B. j    周園，哪裡只是一方園林，這裡是一個真正的小世界。

8 s! e  @/ R# z+ B% W3 h6 f+ K    周獨夫，果然不愧是千年以來大陸的最強者，他留下的這個小世界，要比教宗大人的青葉世界還要得到很多倍。

# r: c( U% s( N/ |, x    順著山道來到森林裡，再到走出森林，二人來到一條河前，往遠處望去，只見那片草原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，距離沒有拉近些許。
; h9 {3 A2 c0 L7 M) |$ X
    陳長生拿出流水瓶看了看，發現走到這裡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，與默數的時間作對照，確認時間的流速沒有變快或者變慢。
8 S8 A- l" Q# x7 b( t3 d/ q2 `. b
    “聽到在那片草原深處，一月方是園外一日，用來修行最好不過。”折袖說道：“不過已經有百餘年，沒有入園者能夠走到草原最深處，沒有人知道周獨|夫的傳承是不是在那裡，只知道那片草原裡隱藏著很多兇險，有些特別兇猛的妖獸。”
0 {/ l& l* o: l9 Q
    陳長生在道典裡也讀過相關的記載，聽著妖獸二字，下意識看了折袖一眼。

7 o7 u0 d" ^; K  d8 H9 R    狼族少年自幼生活在雪原上，最擅長的應該便是獵獸。

    “能在那片草原裡繁衍生息的妖獸，不是通幽境能夠對抗的。”

    折袖面無表情說道：“所以你不要想的太多。”

$ O* u, \' d1 S( G) v    看著遠方那片草原，陳長生沒有辦法不去想，下意識裡摸了摸劍柄。

& h: Y" L: }, K/ n5 s. t2 M; G    河畔的水聲有些大，或者是在他的識海裡，總之，折袖沒有聽到微弱的兩聲吱吱。
' A2 O8 r" K) o( q$ N5 K: C
- I# v; ?5 f: p: g, A7 ]3 C, V    “我們去哪裡？”折袖問道。
0 u3 `) X6 c. @+ E- h
6 v3 M" S' K9 g7 `! ^0 ^3 l    周園裡一共有五片區域，除了遠方那片看似平靜、實際上非常兇險的草原，其餘四片區域，數百年來已經基本上被人族修行者和魔族探查完畢，很多當年曾經叱吒風雲的大陸強者的遺物被尋獲，重續傳承，也有很多法器重見天日。數百年時間過去，誰也不知道周園裡還有什麼，但各宗派學院都有共識，現在想要在這裡面獲得一些法器或傳承，必然要比前代修行者付出更多的努力，冒更多險。
% E9 d3 A* H1 G) J/ E
" K; r# v; Z/ ?  z$ ?# o& N: c    陳長生想了想，說道：“你有沒有什麼地方想去看看？”
% O! q- L" u* Q2 e, C1 I- [
  f+ c3 a1 K+ \/ B    在天書陵觀碑的時候，他便已經想好了進周園後要做些什麼。
% H- l- O% U' T" X" l3 g0 C+ d' v
    他想看些風景，尋些遺蹟，在那夜之後，旅行的目的地稍微作了些修正，但草原肯定是最後才會去。
4 ]( H( [' X8 P$ f6 B7 u3 @
; g! ~2 \9 U2 X. \6 K1 d    折袖說道：“我想去劍池。”
" v" X3 k! @+ b1 q2 e
- j- T+ K% Y9 j    然後他補充說道：“如果真有劍池的話。”
/ w& b7 S- [% f
- i7 v$ v% P% P: I    陳長生說道：“劍池只是傳說，從來沒有人看見過……數百年來，那麼多前輩修行者，都沒有找到，我不認為我們也能找到。”

    “沒有劍。”折袖看著他認真說道。

    陳長生沈默想了會兒，確實如此，數百年來，周園開啟多次，進園探險的修行者們，發現過很多法器、珍寶以及最珍貴的傳承，卻惟獨沒有發現過劍，無論是鬆濤如怒的山巒裡，還是碧波如鏡的大湖畔，都沒有劍。

    當年那麼多大陸強者敗在周獨夫手中，他們的劍去了哪裡？

    劍池的傳說，確實很有幾分道理。
" ]0 l2 J' F$ D( k
    “就算我們運氣好真的找到劍池，那些劍肯定都斷了，靈氣全無，還不如去山崖間的洞窟裡找找，說不定能遇著件趁手的法器。”
& x; o" ~; ~( ?2 A+ n0 k  f
; O  R$ j6 [7 m8 d& j* e! _2 O    “我沒有劍。”

! _" A; K2 z: }6 R    折袖看著他認真說道：“如果可以，我想找把劍用，而且，我不喜歡法器。”

/ T4 A' T) f& F. E* F    陳長生這才想起來折袖一直都是徒手作戰，想了想後說道：“我記得前人筆記裡說過，順著這條河流往上遊去，十餘里處右手方有道山澗，有人曾經在澗下拾到只劍鞘。如果周園裡真的有劍池，那麼應該在那附近。”
  I( s/ R# a! ^2 u. Z
    雨不知何時停了。
6 ]" z3 ~. Z' a6 {2 A6 F
- ?4 y- E' Q- |" k( u, L% C    陳長生收好傘，和折袖逆流而上。

9 ]. I1 A4 r9 G' O, J/ p    未行多時，忽聽著前方河岸上傳來數聲淒厲的劍鳴。
* K5 N8 P, L* D4 Z  p, m) ^$ N1 e
7 y& \3 `  T1 h    繞過灘石，只見一名少女靠著棵樹坐著，左肩上滿是鮮血，正是那位與陳長生從京都一道過來的聖女峰師姐。
, P0 c( B2 s/ x$ }) k
9 z! N/ y; H3 U% K    那個叫葉小漣的小姑娘橫劍守在她的身前，小臉上滿是憤怒。
% [2 l6 D7 v4 \9 J* e8 Z

4 c4 {: ?  I* T7 B

1月23

第二百四十八章 逆流而……（上還是不上）
2 K  E: u, c# H, t' K# O
6 c' S' f9 n" f% l    嗆啷一聲，河畔劍光驟斂，一道飛劍歸鞘。

    陳長生和折袖望過去，只見出手的是位中年修行者，一身麻衣，雙眼湛然有神，身旁還有個年輕道人，應該是此人的同伴。

2 g9 @  u) g  h7 a    進入周園的數百名修行者，都已經進入通幽境，大多是各學院宗派的中堅力量，像這樣能夠一眼瞧出年歲的人不多，在陳長生想來，如果不是散修，那麼便應該出身於一些小的宗派。
& q4 p$ r/ d/ A# ^. L
5 q/ D6 B+ u4 J. G* l( ]4 _4 |    他想的不錯，這位中年修行者名叫伏千松，乃是天南一個叫做清虛觀的修行者，甚至是清虛觀的觀主，一身修為已然通幽中境，放在離宮或者長生宗這種地方，或者並不特殊，但在尋常宗派裡已經算是了不得的高手，那名年輕人則是他的大弟子，剛剛進入通幽境。
  L0 H" M) [! s+ N
  P' |# @& J6 v1 _    看著陳長生和折袖忽然出現，那名清虛觀的年輕道人頓時緊張起來，右手微微顫抖，似乎隨時準備召出飛劍。
9 ]" B' @3 K. V4 K* i, G
    那名中年修行者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陳長生的身份，舉手將弟子攔下，然後向陳長生揖手，說道：“見過陳院長。”

1 l$ Y) r2 K0 d% E    清虛觀這個不為人知的小宗派屬於國教體系，按照周園裡的規矩，這名中年修行者對聖女峰的弟子動手，毫無心理障礙，面對陳長生卻變得恭謹起來，因為他畢竟還要在周園外生活，哪裡敢對陳長生無禮。
0 s7 x3 P  g. N8 }  R
    聽完這名中年修行者的自我介紹，陳長生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，看著對方手中那塊殘缺的法器，心想都說周園裡的寶貝與傳承都已經被發現的差不多了，為什麼聖女峰的這兩位少女卻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找到？
  `8 M' y' B) D! P" `1 _3 y4 v
1 F5 Y. _& Q8 |- X( o5 @    “那是我慈澗寺前輩八十年前便在周園裡找到的法器，只不過當時離開的匆忙，不及帶走，所以藏在了河畔樹下。”
9 H8 E8 N' Y# h2 A
    葉小漣看著那名中年修行者憤怒說道：“這本就是我家的東西，你居然偷襲強搶，要不要臉？”
: M9 M  m  C: ?! v6 L: ^! ?+ z
0 h# l7 M$ ^, g( |4 l    中年修行者神情微顯尷尬，他今年五十餘歲，入通幽境多年，對兩名剛入通幽境不久的少女居然還要用出偷襲的手段，傳出去難免有些不好聽。

    清虛觀作為國教的旁支，並不怕南人事後報複，哪怕是傳說中的聖女峰，因為周園的規矩是聖人們定的，既然已經撕破臉，當然要儘早讓對方退出周園，但陳長生和折袖出現，他只好把劍收了回來。
0 z# ~! j& |4 \, k4 p/ U' {9 ~0 x  V
3 B. C- j( B& R1 `$ ]  F    八十年前慈澗寺的前輩道姑，進入周園探秘，找到了一樣殘缺的法器，卻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帶走，而是藏在樹下，出園後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後代弟子，讓他們進入周園後去取出來，可以想像得到，這個久遠的故事後面肯定還隱藏著很多秘密，甚至有些令人感慨。
6 w  N% i  k' t7 ^
; l- ^) t6 ^" j4 p- k0 r/ y+ c    陳長生望向那名負傷的聖女峰少女，問道：“童師姐，你沒事吧？”

    和長生宗相仿，聖女峰也轄著很多宗派山門，比如葉小漣便是慈澗寺的，小姑娘修道天賦頗佳，或者明年便能進入南溪齋。南溪齋並沒有世人傳說的內門外門之分，只不過徐有容是指定的下一代南方聖女才會有些特殊，按入門位序來說，徐有容應該稱這位童姓少女為師姐，陳長生不知為何很自然地也稱她為師姐，從天書陵一直叫到了此間。

    那位童師姐在葉小漣的攙扶下站起身來，捂著左肩的手指間溢著鮮血，臉色有些蒼白，搖頭說道：“應該無礙。”
# K3 E% m. x/ \' u: E$ n! t8 L% Q
2 k. ?% ^. }9 o+ V    在天書陵裡，她能夠在一個月時間裡觀碑參悟破境通幽，修道天賦可以說是非常出色，葉小漣居然也能破境通幽，則是運氣真的很好，但真正重要的原因，還是陳長生那夜引來的星光。
+ P" d$ ?! K: e" I- G
: \  G# R6 ]* m+ n+ T    今年大朝試的考生們都很清楚這一點，所以像摘星學院、離宮附院、宗祀所的那些弟子，對陳長生羨嫉之餘有幾分真心感激，而像她們這兩名聖女峰女弟子和南方其餘宗派的弟子，對陳長生的情緒則要複雜的多。
) p$ z2 _2 T$ X% Z8 n, W  O* I' \
, l) ?3 b1 n/ I9 P' P/ n    沒有南人喜歡陳長生，但必須承他的情。
0 @7 p+ ?: K7 Z' _( o
5 [8 {# m% w0 b0 S9 u* n+ ^) E    葉小漣只是個小女孩，想事情要幼稚的多，也直接的多，當初在神道上羞辱陳長生，其後態度漸漸改變，在天書陵那夜之後，便只剩下敬畏與感激，此時看著陳長生的背影，她覺得心情安定了很多，彷彿找到了靠山。

* u/ z5 ^+ u- S    她扶著師姐站在陳長生身後，盯著那對清虛觀的師徒。

3 [7 e8 G7 z- `  R6 R4 Y    中年修行者自然不在意她眼中的憤怒，只在意陳長生的態度，他相信以自己通幽中境的修為，陳長生再如何天賦過人，就算他身邊那個氣息冷漠的少年可能便是傳說中的狼崽子，也不可能勝過自己，但他作為國教旁系一員，怎能不忌憚陳長生的離宮背景。
9 y: F" F2 q2 a: ?9 l2 a
+ ?$ }: \, b9 _- d' @    趁著陳長生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麼，他當機立斷說道：“周園極大，我師徒二人還要多番尋找，陳院長，這便告辭了。”

  _4 p, F& d* D  V2 c. y% I1 S    那名童師姐望向陳長生，帶著歉意說道：“周園取寶，各憑本領，我本無顏請陳師兄相幫，只是那件法器，乃是寺中一位前輩心愛之物，此行之前專程託人帶話，請我們幫她拿回去，還請……”

6 W6 r' I' j* P5 o: ~3 M+ E% U! H  s    話至此處便止，因為她也覺得這番請託有些沒道理。

    陳長生確實不知道應該怎麼做。那對清虛觀師徒偷襲奪物，自然算不上光彩，但周園規則便是如此，而且對方乃是國教一屬，對自己絲毫不缺禮數，相反，他雖與徐有容有婚約，但與聖女峰之間沒有任何關聯，南北本就殊途，難道他還能幫南人對北人動手？
3 R$ f* q: J2 [
   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麻煩的選擇題。

    只覺得，當年替周園定下這些規則的聖人，真是令人討厭。
1 z6 ?+ `& ]9 Y8 ?* m) j
    便在這時，一道肅殺至極的劍意，從遠處的山林裡傳了過來。

    那名中年修行者神情微變，對陳長生揖手為禮，便準備帶著弟子離開。
, O" D/ M5 ?. n8 `9 {3 @
    童師姐輕嘆一聲，沒有再說什麼，葉小漣卻睜大眼睛看著陳長生，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他就這樣讓人走了，心想你是聖女峰的女婿啊，卻渾然沒有想到，自己這般想，那已是讓陳長生取代了秋山君在她心中曾經彷彿不可取代的地位。
* [2 u0 N* u) u% m* s
6 C2 c- s/ D# h2 X0 U! [# _8 K6 T    陳長生看著向河對岸涉水而去的那對師徒，終於做出了決定。

; V5 R2 ^+ _; q6 ~# p& k/ Y$ i1 A    然而就在這時，樹葉微搖，莊換羽出現在河灘上。
8 D& ]: `. @( A9 c
    他看著陳長生，神情冷漠，沒有說話，意思卻很清楚。
( d  r9 E- ?! g  ~% X
    他會看著陳長生究竟會怎麼做。
+ K8 V: L' _& _* q9 S( C7 o
7 A* {+ a9 u  f; b6 L2 u

1月23

第二百四十九章 青煙傳警訊

    一路上,莊換羽一直在自己的馬車裡,很少露面,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避著陳長生。陳長生對此人並不在意,甚至都不知道他也離開了天書陵,來到漢秋城,直至進入了周園。但他很清楚,莊換羽此時為何會出現,而且看著自己
* L1 g; D+ A) o6 a& W8 T
    他是國教學院的院長,無論是離宮的態度,還是入園之前主教大人的交待,北方教派的修行者理應以他為首,處理事情當然要公允,問題在於,此時此刻,怎樣的處理才算得上是公允？
4 x) ]) z  K- G# [# f9 b  y
$ w5 g( o/ ~7 m    他向前走了一步,卻被折袖攔在了身後。

    莊換羽眼中現出嘲弄的意味。
) ^: n2 \$ V  o0 P3 W+ F
    折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,緩慢地說道：“這件事情用不著你管。”

7 A4 o8 r9 O, h4 J- w% E- @    不是說陳長生不能管,而是有人會管。
7 B9 H2 C+ A5 U0 s4 N
7 d: J2 C) r2 W    先前那道來自遠方林中的肅殺劍意,並不屬於莊換羽,另有其人。

5 e  [6 d& T3 Q    那對清虛觀的師徒很清楚這一點,所以才會急著離開。
+ q  u  R* B) t, G
1 V8 ^0 l* N& w    便在這時,那道肅殺劍意來到了河灘上,直接破開岸上的樹林,強橫至極地斬至那名清虛觀觀主的身前。
9 ]- h4 x1 [( J5 b/ i5 m, d/ w
    清虛觀觀主神情驟然,一聲厲喝,雙手執劍橫於胸前。
' g( S( F/ w6 n' s3 M" w
    只聽得一聲極清脆的撞擊聲響起。
( V3 a3 |' S: d1 w6 C7 P; D
    河灘上氣浪狂噴,水面嘩嘩而亂,露出河底的鵝卵石。
) W* z/ {  P$ p1 y) p) ^
    直到此時,眾人才看清楚從林裡飛出來的那道劍。
7 N! ]6 n: P( o. e# z& _. ?
    那道劍眼看著要被清虛觀觀主的劍格住,卻陡然間大放光華,威力陡然再升,彷彿要把整道河斬開一般
0 _) D3 z6 S. J" e2 l# Q' Y; M) p
6 f5 U% r+ b* Y9 u7 P4 t    轟的一聲巨響,河裡流淌著的水盡數被震的飛了起來,無數鵝卵石骨碌碌到處亂滾,河灘上更是煙塵四起
+ l  C  F# w0 a* X3 i7 m6 E
    清虛觀觀主一聲悶哼,胸口如遭重擊,雙膝微屈,如斷線的紙鳶般便向河的那頭飛去,雙腳在地上拖出兩道清晰的痕跡。

& A5 b1 D% g8 m/ e5 }    直至退出十餘丈,他才停了下來,臉色蒼白至極,胸口出現了一道清晰的劍痕,唇角亦是血溢不止。

    震到天空裡的河水,便在此時落了下來,嘩嘩作響,清虛觀觀主渾身濕透,看著好生狼狽。

  ]4 c" d5 E/ x( @7 [, m1 ~    那名年輕道人急急向河對面跑了過去。
4 \) v+ m4 G6 B- z" V
& a( A$ x( [* V" I8 U    “好霸道的山鬼分岩。”
* w8 K6 ]0 D+ F- C6 N4 ?9 b
0 `; W& G1 \3 X) u# l" c6 L    陳長生看著這幕畫面,在心裡默默想著,當初在青藤宴上,七間對唐三十六曾經用過這一記離山劍招,但其時七間尚未通幽,距離此人使出來的山鬼分岩,完全是兩種概念。
. p+ M. K( I0 n! W" f$ H4 ~% ~
    他和折袖轉身向樹林裡望去,只見梁笑曉和七間從裡面走了出來。

0 T* z7 v1 z' J% [0 k    “你想往哪裡走？”

    河水重新開始流淌,水聲卻遮不住梁笑曉冷漠的聲音。
* X$ f' r! |+ W# |
    對岸,清虛觀師徒相互攙扶著,正準備離開。同是通幽中境,離山的劍法要比清虛觀的劍法強太多,一個藉藉無名的清虛觀觀主,又如何能與神國七律相提並論？除了認輸別無它法。

    聽著這聲,清虛觀觀主轉身望了過來,蒼白的臉上流露出憤怒的情緒,說道：“你想怎樣？”

, J( J! `) _2 k3 z" ]- D# I    梁笑曉面無表情說道：“把東西留下。”

8 O& p" C7 E3 m    清虛觀觀主一咬牙,把手裡那塊殘缺的法器扔了過來。

    梁笑曉依然沒有讓他們離開的意思,繼續說道：“然後過來賠罪。”
$ r: y& v. V+ l5 `1 V
9 E! L1 B+ g' [+ Z# \0 L) g1 x    清虛觀觀主喝道：“休要欺人不甚莫要仗著離山勢大,便如此過分。”
' @" Z# e1 e, u- u- ^: A1 f: v
  k& Q7 n6 ?  c7 o7 s    說這句話的時候,他看著陳長生。周園規則便是如此,聖女峰那對師姐妹打不過他,法器自然歸他,他打不過梁笑曉,自然留不住法器,所以他自問也沒有什麼需要向南人賠罪的地方。
3 @0 ]5 K5 K9 K- F. s; \) a
  o7 R, O" \. l& i5 [  t8 c! c! v* \    梁笑曉彷彿不知道他的意思,接住法器,毫不猶豫便給了那位聖女峰的童師姐。
2 J( z& i' S$ Y+ s  k2 Y0 x
    南方大陸,勝在有長生宗與聖女峰守望相助,如此才能在大周與國教的威勢之下,保有了這麼多年的相對獨立,兩大宗的弟子平日裡也互以師兄妹相稱,說是同門也不為過。
( @* d, K' A6 C) Q+ ?* \
    梁笑曉握著劍,繼續向河對岸行去。

3 E  n' C; V4 e+ M" p2 g2 |) m7 s    陳長生說道：“他受的傷很重,無力再戰。”

, ^7 p& r. C' w" e+ X6 @    這句話裡沒有說行了的意思,但就是行了、夠了的意思。

% t0 \0 O  ~/ `. p    梁笑曉停下腳步,轉身望向陳長生,眼神微寒。離山劍宗與國教學院有無數難解的糾葛,梁笑曉又不像苟寒食等人與陳長生有同檐共食的經歷,在他的眼中,陳長生此人本就極其討厭。
' D- X: L+ H1 M, [- U3 R
    折袖依然站在陳長生的身前,面無表情。
$ h' y0 C7 Y7 y! e5 W' }
    雖然他現在是通幽初境,比梁笑曉要整整差了一個層次,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懼意,連緊張都看不到。
8 V( ]0 w' Y7 t0 e
    就像在天書陵外的樹林裡,他曾經對陳長生說過的那樣,當初在大朝試對戰時如果能生死相搏,他連苟寒食都不懼,更何況梁笑曉在神國七律裡只排在第三。
0 a8 R# L4 e/ J+ J% W  B$ |/ {8 {
1 y3 s3 ]+ g7 I0 R3 a; {    這就是見慣生死、殺過無數魔族所培養出來的底氣。

    七間看著折袖,蹙了蹙眉,走到梁笑曉身邊。
0 u2 `$ y% v& c- ?* L, M6 \; @2 {
    梁笑曉看著陳長生微諷說道：“先前你不說話,這時候來裝公道？”
5 m* k6 V: ~2 M& [6 e- _& [) i
1 ~& b* ~+ P6 ]# B3 ^    陳長生想了想,沒有解釋自己先前準備做什麼。

0 @4 ^  x2 F: W0 t5 p# G% X1 g    聖女峰那位童師姐不想雙方因為自己而衝突起來,柔聲勸解了兩句。
; i6 _# Y0 L- ~  {' T
    梁笑曉沒有說話,臉上的嘲濃神情卻越來越濃。
' t/ ]: f! v1 B& ^5 _5 w3 `
; d0 D+ K# t7 Y4 W% X    “從天書陵開始,你對我似乎一直都有敵意。”
' x% R, c: D" G
    陳長生看著他認真問道：“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。”

    梁笑曉彷彿聽到了一個極其愚蠢的問題：“我是離山劍宗弟子,對你有敵意,不是很應該的事情？”

    陳長生想了想,指著樹下的莊換羽說道：“那他是天道院的學生,為何對我也一直有敵意？”

    梁笑曉說道：“或者你應該考慮一下,當整個世界都對你保有敵意的時候,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？”
) a2 G2 @) z. [* ^. k
   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,說道：“我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,發現也有可能是這個世界錯了。”

- i, X, |% B4 W* G+ w5 L    七間輕輕扯了扯梁笑曉的衣袖。

    梁笑曉神情漠然,不再多言。
5 C5 e, \( }6 V- @
5 n* ?+ w" }/ ]2 |+ K    陳長生搖了搖頭,趟水過河,來到那對清虛觀師徒的身邊。
" q9 P4 k- V+ H2 j% y5 f, I/ z
    看著那名清虛觀觀主胸口恐怖的劍傷,他說道：“傷勢太重,你們得離開了。”

    那名年輕道士心想剛剛進周園不到半日,什麼都沒有獲得便要離開,臉上頓時流露出不甘的神情。
( L0 z, b' `1 v& t0 A+ R4 u
0 e3 s2 d* I& }, N    陳長生說道：“先前你師父也說過,這就是周園的規則。”
0 x6 v: q$ M% t% n: T/ u8 i9 x
    年輕道士看著他,憤憤不平說道：“你是國教大人物,為什麼不幫我們？”
: h0 I) c) e1 v& X0 H
" |- ]8 r, Y! B& I6 A( i2 ?& t; E9 v    陳長生沒有接話,繼續替清虛觀觀主搭脈,低著頭說道：“必須抓緊時間。”

    清虛觀觀主有些虛弱地點點頭,他與徒弟的閲歷見識自不一樣,知道先前雖然陳長生沒有出手相助,但如果不是他在場,自己絕對會被那兩名離山劍宗的少年強者傷的更重。

7 o+ g. l! k1 h; H# H    他從腰間取出入園前拿到的灰線引,顫顫巍巍地點燃。

    淡渺的青煙,從燃燒的線端升起,緩緩飄到河水上空,然後漸漸消失在周園的天空裡。

    陳長生隱約能夠感覺到,這道青煙融入天空之中,將周園與真實世界隔絕開來的空間壁開始做出反應。
) h; M3 r: l% Z2 ^/ c' G6 d& F3 A
    按道理來說,空間法門是至高的妙境,一根灰線燃燒,斷不足以將一個人運至數十里之外的周園園門,那麼這些灰線引利用的應該是周園世界的自身規則,甚至極有可能是很多年前周園自身的產物。
& b" ?2 `3 z+ c/ H6 x/ [
" J: k8 F# D* L- [, r    河水緩緩地流淌著,濕漉的灘岸重新變於。

    年輕的道士雖然依然心有不甘,卻沒有別的辦法,他知道,師父離開之後,自己肯定也要跟著離開周園,不然以自己的境界和劍術,根本沒辦法與園裡的這些強者對抗。

    時間緩慢地流逝,清虛觀觀主手中的灰線漸漸燒盡。
4 H6 }/ b; d; h1 ~/ b
    河水依然流淌,水草依然飄浮不定。

8 @  r. h1 M8 o: m! Y& {1 @- m& }   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。

    清虛觀觀主依然躺在河灘上。
- {0 Z7 A. L% W, r, Q& [. A
1 k0 q: c  J) [2 H    陳長生有些吃驚,不解問道：“難道灰線引失效了？”
1 L% w  a" C. e2 Q5 e
0 m. j! ?) x9 ~" z  u; p: J    折袖微微挑眉,望向那名年輕道士。
$ Q* b4 a; S# i, S! L! S, g
0 ~+ O6 T: ~# l+ I# g$ E    那名年輕道士怔了怔,才反應過來,從腰間取出自己的灰線引點燃,因為緊張,手有些哆嗦。
. f- ~: A& T  }4 S" r
    片刻後,年輕道士的灰線引也燃燒完畢,但依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。

    他捏著燒剩下來的線頭,臉色變得有些蒼白。
- m9 w7 l% A# P( U
    清虛觀觀主的臉色更加蒼白。
3 ], Q+ X# ?9 x2 u8 W+ J
    梁笑曉的那記山鬼分岩太過霸道,只是兩式相交,他的胸口便多出了一道恐怖的劍傷,鮮血這時候還在不停地向外溢流,如果不能及時地回到園門,出去請國教的教士治療,只怕真的會有生命危險。

/ j( Z* [; R3 ?" s    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”
/ r3 T; L" k. Q% w& R
    那名年輕道士慌亂問道,下意識裡向四周望去。

    河畔的森林一片幽靜,這時候忽然顯得有些陰森起來。
  J4 Z4 M2 ?% @
    這邊發生的事情,終於也驚動了對岸的那些人。
6 Y+ Z0 a) b, e7 ?5 \/ a: |1 Q
& R) {' s1 M/ u    七間和梁笑曉和聖女峰那對師姐妹走了過來,便是莊換羽也走了過來。

    “不會出什麼問題吧？我師父……師父他怎麼辦？他還在流血,不會死吧？”
# w1 _: H6 w! ]+ g
    年輕道士看著陳長生,滿臉的不安與期盼。
# @9 ^# e! ^, h! W6 Q* j! M
    梁笑曉看著清虛觀觀主胸上的劍傷,微微皺眉。
" o9 E; a" Z) X/ C
    進入周園的通幽境修行者,都是人類與魔族對抗的希望,聖人們怎麼可能看著他們隨意死去,當年給入周園定下的規則,之所以看上去有些殘酷冷血,正是因為無論如何慘烈的戰鬥、險惡的人心,到了最後關頭,總能用灰線引直接離開周園。

2 p9 R7 H) a# ~( x$ t# C3 a& R    而現在灰線引失效了。

& q4 l: e) |0 E* [    陳長生取出針匣,先替那名清虛觀觀主簡單地止了血,然後站起身來,望向溪河下流的遠方。

8 u& m2 k; s1 m0 k/ J# f7 S

1月23

第二百五十章 兩地醫（上）
8 m# F- y. c' O% h$ d/ P( m" _  
2 n" c5 c6 j7 O, ?5 c    溪河下游是丘陵,蜿蜒而去,隱約可見遠處那片原野,一切與先前他們來時彷彿沒有任何變化,但陳長生知道這個世界肯定出了些問題。
0 K- L' A: D8 s& a/ ]
    就在他看著這個世界沉默不語的時候,莊換羽準備離開。
: P9 j; F  ^4 ^
" h+ w# `3 T- H    “最好不要自己一個人離開。”

& [6 x% M4 n# ]  N  w  Q$ c' {! |    陳長生轉過身來,看著他認真說道：“灰線引失效,應該是出了事,還是先查清楚為好,不然我擔心會出問題。”

+ ?- {* _6 i! f' W    莊換羽停下腳步,微微挑眉說道：“周園開啟只有百日,在裡面的每一刻都是珍貴的,難道你要我就因為這種小事耽擱時間？”

& U- _/ @' _, q+ S: U1 Z    陳長生說道：“你先前觀戰就已經花了時間,何必在乎再多花一點。”
* ^: Y0 x4 d, B& x; O
    “好吧。”莊換羽看著他說道：“如果真出了什麼問題,當然是要去園門處查看,我們在的地方距離園門至少有數十里的距離,誰去？”
1 x7 P5 O' X1 ]. p" b- U& {% b
    正如他先前所說,周園裡的每一刻時間,對入園的修行者們來說都是無比珍貴的,由眾人所在的河畔去園門,一去一回,哪怕耗費真元急掠,也至少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,誰會願意為了這種事情,浪費這麼多時間？
3 v! G: T% ^% G; `5 t( p
( Q9 d0 V- [  V" ]. C! z    七間看著有些意動,準備說些什麼,梁笑曉卻在旁搖了搖頭。他想著師門交付的重任,只好沉默不語。
0 r) n5 ~, C( p! d1 V4 h. o
  \3 L+ N6 m! A, l4 q7 u0 l, O    河畔很是安靜,無人應聲,莊換羽看著陳長生微嘲說道：“你看,根本沒有人願意去,既然是你提的主意,何不如你去？”
3 r  k0 @8 k8 k
    陳長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,望向身受重傷的清虛觀觀主。

2 o; o& [* Z& b- Z0 C8 n    七間明白了他的意思,說道：“我來看吧。”
$ X) a( A: A7 g! B% H
    然後他望向梁笑曉,低聲說了幾句什麼,態度很堅決。
  V7 l, A" ]( d" ?" [
    “好。我想你們可以在林子裡找,但最好不要走遠。”

    陳長生很清楚,這些宗派弟子進入周園,就像聖女峰那位師姐一樣,大多都帶著師門的任務。
" G; v, _; e; T8 Q
: R% \' i% R( n  X) x    說完這句話,他便向溪河下方走去,折袖沒有說話,跟在他的身後。
. c5 J& g: u( Y
5 @1 E* X* l& y8 W0 A# K    到溪河下方轉彎處,確認河畔的人看不到自己,陳長生對折袖說道：“我進林去一趟,你在這裡等會兒我。”

! W& G# N4 ]/ O" x4 c5 B  X& ]& J    折袖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,也不想打探他的秘密,神情漠然地點了點頭。

    進入幽靜的密林,向山上攀爬了一段,陳長生停下腳步,望向遠方那片在陽光下燃燒的草原,和那道伸向草原深處的山陵,右手握住了腰間短劍的劍柄,低聲說道：“幫我個忙去園門處看看？”

* c$ d  S. a; k! t! j0 j' s* |: K$ J    黑龍不知何時落在他的肩頭上,望著遠方那道山陵,龍眸裡泛起一道異光,感覺有些困惑,總覺得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自己。

    “我有一種預感,只怕園門關了,無法和外界聯繫,所以我去你去都一樣,只是路上要小心些,不要被人看到。

0 S* D9 z, ]5 i/ w    陳長生轉頭,望著肩上的黑龍,認真地拜託道。
- k8 b  T3 f; N8 U. W* o
    黑龍收回望向那道山陵的目光,看著他吱吱了兩聲。

    陳長生有些苦惱說道：“我有的東西你都看不上眼,這把劍是我師兄送給我的,可不能給你。”
! C. U: F9 b5 w$ u8 g% @* S4 S  ?+ z& r' a
    黑龍冷漠地看著他,那意思很清楚,你什麼代價都不付,居然也敢請我辦事。
" P6 h/ Q8 e0 w  i. c
    陳長生想了想,說道：“這樣吧,我答應你一個要求……你知道的,我現在是國教學院的院長,以後可能會弄到很多奇珍異寶。”
  P# G+ w+ [6 J* c3 _8 o
    黑龍的豎瞳微微眯起,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。

6 K4 f2 q' L2 |2 J    林間清風驟起,伴著一道刺耳的空氣撕裂聲,黑龍化作一道虛影,瞬間破空而去。
- B" x, G) C* o6 ^& d( a
    沒有過多長時間,陳長生從山林裡走了出來,看著折袖神情凝重說道：“園門關閉了。”
! M; u) h( r  \: A% m
: K* J% j2 ^* e' D9 J. m# a' I    折袖微微挑眉,沒有說什麼,也沒有問他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知道了園門的情況。

    回到先前那片河灘,其餘的幾個人對陳長生如此快便確認消息則有很多疑問,莊換羽漠然的眉眼間微顯嘲諷,梁笑曉直接問道：“你說關了就關了？”
+ {% G  H' A2 E5 p
$ t! b+ `, M# d3 N5 v' l8 M8 @& c+ a    陳長生也不解釋,說道：“你如果信就信。”
$ X; k* ?* Q; l
    不待梁笑曉和莊換羽繼續發問,他蹲下來繼續替那位清虛觀的觀主療傷。

9 z) L' h# f/ ^8 Y    七間說道：“我信。”
5 A9 f! m) Z6 C, t7 T
    梁笑曉看著他微微皺眉,似乎有些不解小師弟為何對陳長生這個離山劍宗的對手如此信任。

    “二師兄說了,如果在周園裡遇著什麼事情,陳長生是最可以信任的人。”七間說道。
4 g2 ?3 ]% @6 y0 K8 d
) `( l0 m4 Y+ h, \' W    陳長生正在替清虛觀觀主診脈,手指微僵。
, N  X  B7 Y0 ^9 _) f
    離開天書陵的時候,苟寒食曾經請他代為照顧離山的弟子,當時他以為這只是客氣隨意說說,沒有想到苟寒食竟是真的這樣想,不知為何,他忽然覺得雙肩變得重了些,心裡卻變得輕鬆了很多,那種感覺很舒服。
$ p$ k: i  D1 @; s" w
    確認清虛觀觀主的傷勢不會太快惡化,他站起身來,請折袖準備治療的用具,向梁笑曉等人說道：“我確認過,周園自身的規則沒有受到破壞,只是受了某種外部力量的於擾,百日之內園門應該會重新開啟,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。”

) Z$ W% J- W; @2 @9 P    梁笑曉微微皺眉,說道：“有什麼力量能夠於擾到一個小世界？”

, P) {9 a; o0 P+ F  A3 ^$ ^    七間想了想,說道：“或者是力量足夠強大,或者是使出這種力量的人對周園非常瞭解。”
( m# H& e" g6 d
    陳長生點頭說道：“我認為是後者。”
  z9 b  A8 |; z2 U% Y
5 E4 C0 J7 N7 g% S' X5 O( K    葉小漣睜著眼睛,好奇問道：“會是誰呢？”
" b6 x; D$ @* f3 y  Z( H/ R: p
! L7 H1 [8 p, U+ r5 ?3 Q4 J    陳長生等人對視一眼,沒有說話。
2 u8 V0 g" p- e) d2 ]- v
    有數百名人類修行者進入了周園,想要動手腳的,當然是人類的敵人。
+ A( E1 F8 c* a
    人類的敵人,就是魔族。
9 X) z; g2 e. p% G9 a3 V6 D
# p7 s" c2 G6 n5 O6 {: [* i% X    “必須要小心些。”
! A  }$ d5 a! z! L- d" p" n, B
    七間望向溪河下方的原野,憂心說道：“必須想辦法趕緊通知其他的人。”
9 f+ V( I$ G, Y+ [  N# u
    他們並不確定、或者說根本沒有想到,會有魔族潛入周園,但既然周園有變,灰線引失效,為了避免人類修行者動手奪寶的時候下手太狠,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,那麼就必須儘快把周園關閉的消息傳播開來。

    只是周園實在是太過遼闊,數百名人類修行者看著數量不少,散落在其間,那便顯得非常稀疏,而且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進周園尋寶,很多人想必會潛蹤匿跡,在這種情況下,偶爾相遇的情況都很少會發生。
$ q+ C5 T. q, u+ u. F
    之所以他們這些人會在河畔相遇,是因為他們都有想法,關於劍池的想法——無論國教學院還是離山劍宗或者天道院,大概都留下了關於劍池蹤跡的一些記載,所以他們才會逆流而上,來到這裡,對於這一點,他們彼此心知肚明

3 Z% g5 f9 M. H4 F, t$ U3 C    至於清虛觀的這對師徒,則是從入園開始,便一直盯著聖女峰的這對師姐妹,從某種程度上來說,也真是夠老謀深算了。

    周園世界遼闊,由三道山脈分割成三個大區域,那片著名而從來無人敢於深入的草原位於正中,山脈丘陵的邊緣,也就是周園的邊緣有數座園林,那些園林傳聞都是周當年的住所,起居之處藏寶的可能性最大,所以一般修行者入園,大多會首先在這些地方搜尋一番。
8 Z# v+ {- y; k8 k. f) K! _
    梁笑曉對七間說道：“要去那些地方太遠,太耗時間。”

    他的話沒有說盡,七間明白意思,其實在場的人也大概都明白了意思。

$ t. ?% E- k. Z4 N$ C+ q& j- l    看來,離山劍宗對劍池的相關消息非常確信,或者說在這數十年裡,離山長輩們分析出了一些東西,梁笑曉和七間當然急著離開。
, r& }0 W- B4 [/ Z# T
, |& P5 l7 s9 P* B    在天書陵裡,陳長生時常替折袖診治,對那個匣子,折袖非常熟悉,沒用多長時間,便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。
4 A1 S0 w: Y) {8 G( N+ ]
1 g- Q* v5 X% S. r) S( x    陳長生沒有理會離山劍宗這對師兄弟想些什麼,接過那些事物,蹲到地上開始正式給清虛觀觀主治傷。

    銅針入體,清虛觀觀主的血已經止了,他這時候要做的是縫合傷口。

4 S+ N$ Z8 K& a! u7 K- T2 w: [    葉小漣在旁看了一眼,臉色便忍不住變得蒼白起來。

    就連清虛觀那名年輕道士扶著師父的手都有些顫抖。

: y! w- `. y( A% d    作為修行者,無論是門內的切磋還是行走世間的戰鬥,當然都見過血,但卻很少見到,一根金屬針在人類的肉上穿來扎去的畫面。

    將清虛觀觀主胸口那道劍傷縫好,再用於淨的布塊包紮完畢,陳長生並沒有結束自己的治療,而是開始用銅針清通他胸腹間被梁笑曉劍意傷及的經脈。
7 |5 Z0 H* o  O0 e6 p
2 I  _. n3 c* k% |/ h, X1 @    看著這幕畫面,眾人的神情微異,尤其是那位聖女峰的童師姐。

    聖女峰南溪齋,以及京都的青曜十三司,乃是修行世界裡最擅長治療的門派,千年以來,人類與魔族的慘烈戰爭裡,總能看到穿著白色祭服的女子身影,她們在這場戰爭裡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。

    她沒有想到,今日在周園裡居然能夠看到如此精湛的醫術,而且陳長生明顯沒有修過國教的聖光術。

8 P$ B$ V! o- M( h6 A9 b8 R    河畔一片安靜,只有流水發出的淙淙聲以及清虛觀觀主偶爾發出的悶哼聲。

    所有人都看著陳長生,不敢打擾。

    莊換羽不喜歡這種場面,微微挑眉,對梁笑曉點了點頭,便向上游的樹林裡走去。
: d, L6 B5 ^* m
    陳長生餘光裡看到了這幕畫面,沒有再次勸阻。

6 V1 [5 j7 J- {; ?% k/ X    沒有過多長時間,他確認清虛觀觀主的傷情應無大礙,站起身來,看著七間說道：“我也要走了。我得想辦法去找到別的人,就像你擔心的那樣,他們還不見得知道周園關閉的事情,一旦爭執起來,下手肯定不留後路,狠辣無比,那會出問題,說不定會死人。”
- b3 G/ I: K" H  x$ X$ O
- q! K* H5 o. i9 b( V    梁笑曉神情微變,覺得他這番話是針對自己,卻不明白陳長生只是就事論事。
, C7 p+ c2 _, J( ~: }4 A
+ ^# o; e0 x; ~5 R1 t; `; @    七間有些為難,說道：“我們也有必須離開的原因。”
% U6 x. r4 }$ {$ v
    “明白。”陳長生望向聖女峰那對師姐妹,說道：“能不能麻煩你們在這裡暫時照看了一下他們？我大概中夜之前應該能趕回來。”

    童師姐微微一怔,沒想到他居然提出這樣的請求,想了想後應了下來。
& L9 W  t3 w3 X2 x4 b! D  C
$ D3 |% S+ q6 A  J& X% N    先前被偷襲,現在卻要照顧對方,如果她不是聖女峰的弟子,還真無法接受。

' ?- g; J0 c; B& l4 H% p+ K    陳長生感激地笑了笑,便和折袖再次往溪河下遊走去。

    陽光明媚,森林裡的陰森意味被驅散了很多。

    在周園東南,有片園林依山而建,傳聞中,這片園林乃是周中年之後,喜靜卻悅於鳥鳴,故而修建,名為畔山林語。

% ]5 b- F, g; l2 D    畔山林語並不是周園入口處那片園林,但與園門最近。
, W! A$ \. L) j* I; Y- P0 _
    園門處那片園林,因為每次進園的修行者,首先都會經過那裡,所以早已被翻檢了無數遍,後來的修行者,想要撿漏都沒有什麼可能,所以今年的修行者入園後,有很多人首先來到的便是畔山林語。

# [8 Y+ x2 ]$ K/ B$ U& t7 l    山間鳥語如樂,園間流水無聲,轉廊飛檐,粉牆扇窗,按照人類修行界定下的鐵律,周園裡除了法器與傳承,其餘原有陳設一律不准擅動,所以哪怕隔了數百年,這裡依然保有著當年的七分清幽、九分貴氣。
7 f7 X& h4 a3 k  i# c
' V! E2 }  Z) s    只是在這片園林深處的某個房間裡,此時卻只有驚恐與不安,清幽和貴氣早已被血腥味沖的不知去了何處。
  e  y5 G4 ~5 c5 k- n
    十餘名修行者圍著場間,臉色非常難看。

1 H$ p+ l1 f8 t  @5 U7 j    一名修行者倒在地上,腹部被一柄劍貫穿,割開了一道約五指寬的口子,他的左手捂在上面,卻止不住血水不停地溢流,甚至已經能夠看到腸子被擠了出來,已然奄奄一息,而他的右手握著的灰線引早已燃燒完畢,只留下了些灰

    另一名修行者臉色蒼白,不停地說道：“我不是故意的,我以為那招棲桐,最多也就是讓他受傷,哪裡想到,他那一刻真氣凝滯,劍竟是沒有抬起來,我真不是故意的,而且……這灰線引燒了沒用啊”

* l0 b9 L: _: O; o8 k# M6 R    那名受傷的修行者,腹部被貫穿,血流水止,眼看著便要死去。圍在四周的修行者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,最令他們感到不安的是,為什麼灰線引會失去了效果？難道自己這些人,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人死？
! s! X2 S, G& e0 d2 n+ K
" ~) A  y  t  I) a0 T' b3 i    便在這時,數名身著白色祭服的女子來到了畔山林語,園中響起驚喜的喊聲與請安聲。
/ r  |" B) u2 W1 @: m! i6 m
1 h& ~6 I7 g5 M% [, K6 ?, k    有一名女子沒有進屋,她站在廊橋之上,望向遠處漸向草原墜下的那輪太陽,沉默不語,似乎發現了什麼。
/ V) v: K: Z8 c) S/ K. S$ _% w

& |7 _# P& r2 p) b% h6 d

1月23

第二百五十一章 兩地醫（中）
  
- i# I1 B+ e2 v3 w; e2 L2 a    陽光落在少女的臉上,清秀但談不上美麗的容顏,頓時變得明媚了數分。

: C3 M3 Y  C" M/ Q    她靜靜看著遠方的太陽,想著今日入園後遇到的這些事情,心裡大概有了分數。
4 Y- H* Q7 H: l7 D
    便在這時,一名青曜十三司的白衣少女急急走了過來,來到她身後,低聲說道：“那人受的傷太重,師姐……”
) i3 `+ S5 Z# D9 i6 F
    少女點了點頭,示意她先去,自己隨後便來。
1 k; O6 b# _# g, {% B5 T* w
& w0 F+ j( C3 u! A, G1 v+ G    那名青曜十三司的少女走回屋裡,不顧那名傷者同門的反對,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。

5 G" B* U% ?, t% j5 a    這時,那名少女才走進屋中。兩名青曜十三司女子正在替那名傷者治療,只是那人受的傷著實太重,離宮裡常見的治療法門,很難起作用,無論她們如何努力,依然無法止住那人腹中創口繼續流血。

    見到她到來,青曜十三司的女子們頓時鬆了口氣,趕緊讓開位置。
' q9 Y: o* |$ K
    少女走到那名傷者身前,看了兩眼舉起右手放在了傷者腹部上方的空中。
3 E( U& e$ E) N  S( D7 a: X
! ^& g/ O6 a8 o9 w" m. e    只見一道淡淡的青光從她的掌心落下,就像流水一般,卻比流水更加輕柔,不停地落到傷者的身體上。
3 G4 V! O* z( |0 ~$ P* W
5 w4 U# V. _* y; T# t, z    那名傷者傷口正在不停流溢的鮮血,忽然間就停了。

    緊接著,少女掌心落下的光束變了顏色,從令人心生愉悅清新之感的青色,變成了聖潔莊嚴的乳白色。

    潔白的光線照拂著傷者的腹部,那道恐怖的創口,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癒合

    “周園……出了問題,我懷疑園門已經關閉,稍後你們讓那些修行者裡選一個速度最快的去園門看看。”
! P8 _8 `8 R0 P; r
( @; {7 y9 I; |) D    那名少女站起身來,對眾女說道：“我走後,你們點燃兩道煙花,相信山野溪河間的人們應該能看到。”

    無論是聖女峰還是青曜十三司,在戰場上向來以煙花為訊,對修行者和人類軍隊來說,這兩道煙花便是希望。此時雖然是在周園裡,相信那些在對戰裡受傷、卻又無法通過灰線引出園的修行者,看到這兩道煙花後,應該會想辦法來畔山林語。

    青曜十三司一位年齡略大些的女子,看著她擔心說道：“師姐,你要去做什麼？”

    “我要去做些事情。”少女平靜說道,然後轉身離開。

    看著消失在園林深處的少女背影,青曜十三司的數名女子默然無語。
' u* @& R5 F0 G# M2 q
" ]. \' s) b) ~3 o9 E  \% Y& c    片刻後,才有人想起來先前看到的那幕神奇畫面。
* T1 z0 `  h" h! x7 R
    一名少女敬慕說道：“那是聖光術吧,真沒想到師姐年齡不大,居然把聖光術修到了這種境界,要我看,老師也不見得能做到。”

- c' ^* {& T1 Z2 q. z3 u: a    “後面才是聖光術,最開始應該是聖女峰的自然光。”
1 A/ Y1 p& F7 o* V$ L
/ P5 C, E5 a! s, R, A    那名年齡略大些的女子微笑說道：“師姐她先在咱們學院學習,然後去聖女峰修行,身兼南北之長,自然不凡。
- {0 H' p$ G0 y- y5 H" X# u4 m( n# i8 H1 }
  G& e/ ~2 A, A5 c! q' h# B    夜色漸漸來臨,周園變得微涼,尤其是山麓之中,更是有些寒意。
* K4 W, l* }- A1 a9 `+ }
4 e4 \* V; p0 |. h8 f0 y# f0 ?; P    青曜十三司的白色祭服有些厚,能夠擋風禦寒,少女並不擔心這些,看似隨意地在山野間行走,實際上是在尋找先前入園的修行者。

    她和陳長生、七間的看法一樣,再強大的力量也不可能真正改變周園這個小世界的規則,園門關閉應該只是暫時的事情,問題在於,周園忽然關閉,會給裡面的數百名修行者帶來很多危險,那些危險來自於人類修行者內部自身,也來自於別的地方。
6 C2 ]. b0 I  p  {8 T- ]( z6 e
" l, R) p5 A1 Z3 S/ w    在前面那座山崖前,她遇到了一名摘星學院的學生,那學生不是與人爭鬥受傷,而是施展身法時真元運行出了問題,從崖上摔了下來,洗髓後的身體也沒能頂住那段高度帶來的衝擊力,骨折了好些處,如果不是遇到她,或者真的只能等死。
. R, ]& y! |# {5 G
6 O2 u" f# ], r    夜漸漸的深了,山林變得有些陰森,遠處隱約可以見到篝火散發出來的光線,看來已經有不少修行者發現了異樣,不在乎會引來什麼競爭者,只想儘可能地找到同伴,此時周園裡任何人,都可以成為他們的同伴。

8 B& w  C$ p1 c" d9 _0 u    少女向最近處的那團篝火走去,白色祭服在夜色裡微微飄動。
( I# |2 z8 ^: `) x5 y, W6 Z
    夜色下的周園,最醒目的便是那些點點篝火,只是有些篝火或者因為距離太遠,很難被看見。

/ n' c) I$ t6 g0 A9 ~* m    陳長生和折袖走出山林。他看著不遠處一座丘陵上的篝火,說道：“先從近處開始,不要著急。”
  o( R, a* H/ |) l/ l3 I
    折袖沒有說話,作為狼族的後代,他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。
! g4 ~' h! \2 P3 Y
9 }* s! R) r0 W3 p0 k1 w! ^    陳長生很快便想到這點,有些不好意思,又想到一件事情,問道：“周園裡應該還遺落著不少法器,你就這麼跟著我,不覺得很吃虧？”

9 |) H, b* e4 A. D* K    折袖說道：“你呢？難道你不在乎吃虧？”

, O3 @: l1 Z5 K* b( O    陳長生說道：“一想到離山劍宗可能有劍池的確切位置,梁笑曉和七間這時候正在往那邊去,甚至莊換羽也可能找到,當然……還是會有些在乎,但今夜肯定會有很多人受傷,甚至要死,我總不能放著不管。”

9 k' I9 u! i; C( ~' T6 v+ E4 ~3 }    折袖看著他的眼睛,認真問道：“為什麼不能放著不管？”

( _( ^$ R, K& u( ]# e: l7 H    對在殘酷雪原里長大的狼族少年來說,任何仁慈都是致命的弱點,他是真的不理解人類和有的妖族為什麼……不能放著不管。
3 Y+ f4 K3 w* d
    “有些婦人之仁？”
* z. g2 f  B+ c: [
    陳長生想了想,說道：“就是有些不忍心。”

    折袖沉默了會兒,說道：“強者的責任,是讓自己變得更強,這樣才能保護更多的弱者。”

    陳長生老實說道：“……可能我沒有什麼強者的自覺？再說了,既然離宮讓我領著這些人,我總要承擔些責任,而且好像這裡面也只有我會治病。”

9 X5 \+ e' ?# v  @' e    折袖沒有再說什麼。

" d* n4 Z" f. @    陳長生問道：“你還沒有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。”

! p: w, ]0 T% ~3 p5 E' x, v. A* e4 |    折袖說道：“唐棠出過錢,我就是你的保鏢。”

    陳長生想著那個還在天書陵裡的朋友,想著那把黃紙傘,感慨說道：“有錢真好。”

    折袖最後說道：“而且我總覺得,跟著你,我不會吃虧。”
7 o3 h7 S& v5 \1 X+ b, e, k; {5 B
    說話的時候,二人沒有減慢速度,沒有過多長時間,便來到了那座丘陵之上,看到了篝火,也看到了篝火旁的人
; c5 o/ H; q6 L
9 P: `" r: m6 r' r* k4 W    看衣飾,應該是兩名南方的修行者,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,彼此出劍爭鬥,結果兩敗俱傷,身上各有數道傷口。
8 L! e$ r- }& w" B5 R  E
6 s( `+ h" B" L9 H/ u3 C3 ~6 h    令陳長生感到有些意外的是,這兩名南方修行者正在酣睡,身上的傷口已然癒合,如果不是衣服上的斑駁血跡,竟根本看不出來受了傷。
1 Z+ A" ]8 o/ p* s
2 z- w' r0 i2 _7 D4 v    他走到那兩名南方修行者身前,伸手搭了搭脈,又掀開眼簾仔細地觀察了一番,最後掀起他們的衣裳,看了看傷口的情況。

    二人的傷口雖然談不上平滑如初,但明顯已無大礙,而此時的沉睡應該是聞了寧神香的後果,有助於恢復。

  W; a7 h6 V& o1 {    “是青曜十三司的師姐,給他們用了斷念香。”

7 f. v" r& B( b) j# ~  N+ F& O    陳長生站起身來,對摺袖說道：“有人幫著四處救人,我們應該能輕鬆了些了。”

    折袖卻搖了搖頭,說道：“不是青曜十三司。”
2 ~$ y- B" {  l  I4 a
    陳長生神情微異,心想自己通讀道藏,對青曜十三司的手段非常瞭解,這兩名南方修行者的傷口能復原的如此之快,傷口邊緣還殘留著些許神聖氣息,明明就應該是國教的聖光術,為何折袖會說不是青曜十三司？
; x( S: B+ B9 i- v/ j- L4 B3 U) R
2 y6 g+ @8 D6 M1 x    國教聖光術極難修行,像他此時看到的這種境界的聖光術,就算是離宮裡,也只有十餘位主教能夠施展,所以他認為給這兩名南方修行者救治的人應該年齡頗大,是位師姐,甚至更大的可能是位女教授,只不過入園之時,自己沒有留意到罷了。

# W5 Y  @8 V+ X2 L1 _& g0 f5 {    “癒合傷口用的確實是聖光術,但這寧神香的味道不對,不是青曜十三司的斷念香,而是聖女峰煉成最少的無垢
) o' Y- f& n8 l9 x
! P: S1 Q3 j0 y  }) U6 {8 O% {  t7 }/ m    折袖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：“前一種香我都聞過很多次,後一種我聞過一次,再不會忘,所以不會認錯。”
: X/ N# C! }( h# F) X" I0 R' L
    陳長生這才想起來,他在北方雪原裡獵殺魔族,也經常替大周軍方做一些極危險的任務,不知在生死邊緣徘徊過多少次,要說起對青曜十三司和聖女峰這兩大療傷聖地的瞭解,還真沒有多少人比他更強。
9 N3 L, [5 h% h' N2 j* X0 l
8 L, K* ~" S1 d) S1 }1 n  ?7 L8 L# `; b    “既會聖光術,身邊又帶著無垢塵……這是誰呢？”
- d$ a1 P$ o" P( U; X+ x8 O
8 E( v; J' l4 r4 c4 K% |+ j/ ?    他自言自語道,心想能夠兼通南北教派之長,想來應該是位很了不起的前輩,只是這樣的前輩難道還停留在通幽境？

    折袖靜靜看著他,不說話。

6 ^- D3 b! P2 o2 k) ]+ H  u    陳長生微異問道：“你盯著我看做什麼？”
( H6 m4 c# X$ U8 \
    折袖看著他的眼睛,問道：“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？”
! M: e. \0 x  _, n
    陳長生怔了怔,然後明白了,一時間,不由再次怔住。

    他進周園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,便是要去見那位少女,然後把婚書親手退給她。
+ h; t- O  F$ \$ Y9 D; d/ ?
    只不過入園之後便發生了這麼多事,以至於他竟然忘了這件事情,忘記了她也在周園裡。
  g8 u; \9 g" q( u/ R( s
; b1 H' j+ H" c. N, f! W    兼通南北教派之長,能在通幽境便把聖光術修到這種境界,還隨身帶著珍貴的無垢塵這些年來,大陸好像就她一個人？

    他看著折袖有些無措說道：“不會吧？”
; Y5 m1 f% K& {  d. Q
    折袖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：“就會。”
9 g+ ?* A8 V' Z
    陳長生不再說什麼,望向夜色裡的山野,想著先前她也曾經站在這裡,站在相同的一座篝火旁,不知為何,覺得心情有些怪異。
+ Q7 a) a5 d. N+ w7 Y8 O
    “走？”折袖問道。
5 r+ m. W  O; d5 C% E% ?
    陳長生忽然轉身走到那兩名南方修行者的身邊,取出銅針開始治療。
% M+ A- U4 O, c
    折袖有些不解,心想既然徐有容都已經治過了,你何必還多此一舉？
' a, g! |9 }6 |4 ]+ f

1月23

第二百五十二章 兩地醫（下）

    “用聖光術止血生肌,再用無垢塵寧神靜意,這就夠了嗎？這兩個人經脈裡還有那麼多湍亂的真元團,如果不想辦法疏理乾淨,這一覺睡醒,只怕修為要降低三成,有些人以為隨便學了些法門,便可以治病救人,實在不妥。”
+ t# r6 K" ?; C( }, Q
3 O! w: S6 M4 r    陳長生一面運針如風,一面自言自語說道。

+ h9 w2 m2 M9 y    折袖居高臨下看著他,說道：“你可以把前句話裡的有些人三個字換成她。”

6 e  `0 m  n  j    陳長生做完了事,站起身來,看著他很認真地解釋道：“我可不是在和她比什麼。”
# o4 ^0 F; A/ X, n
* J+ s3 X. L$ q. ~    折袖很認真地說道：“我不信。”
) o. f: H' x- K# U! B/ e: F1 e
3 @: O+ s0 d2 |: o- `    陳長生覺得臉有些熱,不再說話,準備把這兩名南方修行者推醒,讓他們去河畔與別的人匯合。
9 H, k4 `( I8 r3 }% n
    便在這時,他看到了篝火旁的地面上被畫了些東西,仔細辯認,才看出是個路線圖,還有簡單的一行字。

/ P; T: j4 O# d+ {$ c    字寫的還不錯。

    他在心裡默默說道。
. |  E& p9 N0 u& t
    “她讓他們去畔山林語,看來有很多人在那裡聚集。”

    折袖看著他問道：“我們要不要去？”
$ r8 |; n- P! z# o* d; g
7 i6 R7 A2 o+ ~$ ]    陳長生未作思考,直接說道：“不要。”

    折袖問道：“為什麼？”
% G, `, L8 B" F" M0 g; P, W
) n8 M! @' I# C    “我……還有事情要做……還有很多人……等著我去治傷……好吧。”
+ ~$ y7 a+ ^1 S/ m- M* t3 s* J
    陳長生站起身來,沉默了很長時間,有些不好意思說道：“我還沒做好準備。”

. W, [6 s1 w" o' n* G, X/ W, [+ Z. b    白色祭服在夜色裡格外醒目,如果是在民間的街巷中,或者會很嚇人,但在修行者的眼中,這身白色祭服就像青曜十三司和聖女峰帶著特殊印記的煙花一樣,代表著活下去的希望與痛苦的終點。

    一路行來,少女已經聽到了兩次滿是驚喜、伴著熱淚的呼喊聲,所以當她看到草坡下那個篝火堆旁的修行者表現的如此平靜,一時間竟有些不適應,片刻後她才明白這是為什麼,原來那名修行者正在冥想當中。

    她走到近前,發現這名修行者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,從受傷的角度和包紮的方法來看,應該不是自己做的救治。她本準備轉身離開,但想起了一些事情,又再次蹲了下來,伸手把那些包紮的布條解開,觀察了一下裡面的傷口。

    這名修行者的傷口應該是被宗祀所的某種法器擊打出來的,傷口四周的肌膚上還殘留著一些被俗稱為星屑的宗祀所法器殘留物,但傷口裡的星屑被那位治傷的人清洗的極為乾淨,傷口也處理的極好,竟是用某種線縫在了一處。

- G" A3 c( q4 o5 H    少女心想那名治傷的人膽子真的很大,道藏和藥典裡雖然都有相關記載,但已經好些年沒有人這樣做過了。
6 L) q% i' e  s/ W5 t% r
    外傷應該沒有問題,她更關心的是經脈裡的問題,被法器所傷和被劍所傷是兩個概念,劍傷其軀,器傷其質,修行界的法器不像劍那般鋒芒畢露,殺傷力主要就是體現在對修行者腑臟尤其是經脈的傷害方面。

    這名修行者被治好外傷後,一直在冥想,說不定就連識海都出了問題。
9 T# t4 a) F6 W  {
  _+ [: l1 R$ V/ O/ P    她的手指搭在修行者的脈關上,緩緩度入一道精純至極的真元。

    受到這道真元的激應,那名修行者從冥想的狀態中醒來,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名少女,嚇了一跳,下意識裡便要出手。

    被聖人們定下殘酷規則的周園,確實是人類修行者用來磨勵心志,提升戰鬥能力的好地方。
, o; n! g8 ~/ h6 m% o5 K6 i
$ d$ ~# e" o2 ]# X$ c6 P    那名少女卻是理都未理,說道：“不要動,不要說,閉眼。”

    那名修行者不認識她,至少不認識此時的她,不知為何,聽著她如清泉般的聲音,卻覺得無比信任,下意識裡依言放鬆,重新閉上了眼睛。
4 F6 S+ p/ q6 Y- {6 t- i9 Q
+ v, j# R9 i) w3 C    片刻後,少女站起身來。
: |( s1 Z" `/ j5 I+ N
4 m/ _2 k7 P/ V9 `' O7 f    她沒有再作停留,在夜色裡向遠方去。
; F( X0 n4 ?* c7 k
! t% ]% I8 `7 a. @. G    篝火把她的影子拉的有些長。
/ f, C3 h/ `* a0 {- u
  R$ Y& ?9 v: A2 n& A- {  l0 u% ?    那名修行者再次醒來,看著她的背影,心情有些惘然。

    先前那驚鴻一瞥,他看到了一張清秀但很普通、很容易被人忘記的容顏。
% R( `; i% V& V( @+ r% b
    為何此時,他看著這少女的背影,卻覺得美的有些驚心動魄？
9 X* a% {" |) ^$ \7 J) {0 I
    少女此時的心情也有些惘然。
! x7 L# X* ^$ k+ a4 j# ]
    那名修行者的經脈非常暢通,宗祀所法器留下的那些震盪與堵塞,竟是盡數被人化解。
1 l9 |, W0 r5 K$ v& K
    在周園的數百名修行者裡,誰最擅長醫術？
2 Y1 K" b; m' n: g
: ~* s* l+ S+ Q" _* z. m( a    誰最擅長這種手段？誰在通幽境便能對修行者的經脈做這般細微的修正？

3 G. F- f$ |9 Z5 ]) K  W! K    她和陳長生不同,立刻便想到了人是誰。

8 K! B' h7 o: S' S  K7 h1 w( s" H. i    還是有些用處的。

5 X# ~  c7 S# [  `    她在心裡默默想著。

0 n& z' _" R  b8 X$ s$ d; N' w    聽著水聲,她來到了溪河畔,看著篝火,發現有兩人是自己認識的。

    看到她,那兩名少女很是驚訝。
, l, ?. h. {# m1 u; ^7 I
1 Z4 r/ f; {4 Z    葉小漣的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神情,童師姐微笑安心。
* t" O, E! h1 y2 [0 M+ u( Y
    什麼都可以改變,只有眼神無法改變,而且她這時候沒有刻意改變,所以同門認出了她的身份。

' i; g, E9 L, j! _& H8 t5 F2 z: ]    她搖了搖頭,葉小漣和董師姐會意,沒有說什麼。

    她走到清虛觀觀主身邊,解開他的繃帶,看了兩眼,雙眉緩緩挑起。

/ I: K) W' {% o* @& s/ t    “他治的？”
1 n. ^5 [( n. c8 p& H& b' ^
+ n' g: y. Q; v/ c0 ~. k9 x! o    她望向童師姐問道。
. y. z- o1 _" [" }% |0 N! m
    童師姐與她同在南溪齋修行,自然知道她與陳長生之間的那些事情,一時間不知道她問話的意思。
9 |- m3 _1 S1 ^- i" P4 p
    “本覺得還有些用處,誰知道治的這麼亂七八糟,只把外面的劍傷治了,裡面還在流血,他就不管了嗎？”
* Y: s$ r% E/ H6 S( W/ A
! g. K" S9 F! q& d2 p( y. L    不知道為什麼,少女越想越是生氣。
* q$ V  x4 p  P+ E! `- l
! p0 Z& @$ p$ v    清虛觀觀主此時很是虛弱,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,他的弟子更是糊塗,只是看著那兩名聖女峰弟子的態度,知道來人肯定得罪不起。

3 D* x/ O1 B5 |! g, G    少女伸出右手,隔空輕拂他的胸腹,只見一道聖潔的光線,從她的掌心落下。
9 j( @- R# V6 A3 |7 ^$ [: Y
/ T7 L- z, A3 Y, O    清虛觀再如何偏僻、只是國教旁系,觀主又怎麼會識不得聖光術？

; W, }7 V( S7 j2 q& d& {! R9 t+ l    他頓時動容,越發確認這位少女是國教了不起的大人物,急著要起身拜見。

  \" w2 C6 [& r! C3 Y! P  T5 y    少女微微蹙眉,直接把他打昏了過去。
5 t3 A+ i3 Q3 h* H7 \6 |' S- d4 A
1 U" m' e! ^/ X3 M, B$ R$ i7 `    清虛觀觀主的弟子,訥訥然站在一旁,根本不敢說話,更不要說做些什麼。
( }& N, }; c' |
    跟著計道人學了些醫術,便以為能治盡天下人？也不想想,修行者和普通人是一回事嗎？劍傷與風寒又是一回事嗎？

    少女微惱想著這些事情,望向童師姐說道：“他什麼時候會回來？”
% |' n" E7 }9 z* ^
    童師姐算了算時間,離陳長生說好的時間已經不遠,說道：“應該快了。”
/ O* T) i8 z( U
' {, k3 S" }% ?5 t  `" |  [    少女怔了怔,起身向夜色裡走去。

    童師姐問道：“你不等他？”
& M: C7 J( j5 m3 M
    少女沒有回答這句話,悄然而逝,驚起林中幾隻夜鳥。


* K; ]7 ~, R4 w1 B% N' n

1月23

第二百五十三章 琴聲嗚咽一人死

   看著少女消失在夜林裡,葉小漣側頭著想了會兒,終究壓抑不住心頭那個疑問,輕聲問道：“徐師姐到底喜歡誰啊？”
8 j, j8 _. L6 \$ h
4 `( H0 N3 D3 n1 k    童師姐看著她笑著問道：“如果是你,你怎麼選？”

    “如果是以前,我當然選秋山師兄,但現在……”葉小漣很認真地說道,然後不知為何覺得好難過。
) I% ?. w) r" b/ {' [8 |- y) M
1 D' v6 f# h$ p# ~8 e# e    陳長生並不知道,自己的存在對一個小姑娘的人生觀和愛情觀帶來了怎樣的衝擊,他和折袖還在夜色裡的山林裡間行走,尋找著那些在戰鬥中受傷的修行者,替他們治傷。
- }  e+ a- ~7 z: U
    在這個過程裡,他沒有表現出來什麼特殊的地方,但折袖還是發現了,當遇到被徐有容治過的傷者,陳長生停留的時間明顯要長些,治療時明顯要用心很多。
5 i8 x* g5 r4 }, j8 V: p5 L
6 n( \7 I& v; O9 ^# w8 q# \  D2 `    同樣,那個少女也在夜色裡行走尋找替人治傷,同樣不知為何,見著被陳長生治過的傷者,她反而顯得格外不放心,要停留更長的時間。

% n" K! |8 \6 q: P/ Y0 [    夜色裡的周園很是安靜,夜穹裡沒有繁星,地面上的點點篝火卻沖淡了其間的單調,少年和少女在地面的繁星間來回行走,不知是刻意相避還是命運的安排,遇見了很多被對方治過的傷者,卻沒有遇見過一次。
6 J( B& J# Z7 O+ l# b* T) t
$ w1 d# u; f$ b" m  _    他們在不同的地方,做著不同的事情,他們沒有見到對方,但知道對方是誰,傷者腿上纏著的繃帶、經脈裡殘留的真元、傷口邊緣的神聖氣息,彷彿就是書信或者是更簡單的字條,傳達著某種信息,告訴彼此做了些什麼,隱隱較著勁兒,賭著氣。

* B! ?9 f2 v. D& V4 Y5 J, e    同樣,不知為何。

    中夜時分,陳長生依照承諾回到了溪河畔,看著沈睡中的清溪觀觀主,確認她曾經來過,沈默了片刻,隱隱生出些佩服,那些內腑的傷勢,他沒有辦法處理,只能讓傷者挺著,然後慢慢養,確實不如她的手段有效。
1 }1 s. e3 R. d! F& E
" K) _  r+ Z3 E, N2 ?' O    只是,今夜他已經治了二十餘位傷者,她治的傷者應該也不會少,甚至可能更多一些,無論國教的聖光術還是聖女峰的那些手段,都極為耗損真元,她這樣不惜體力地連續治療,還能夠頂得住嗎？

! y6 @# \: y% H- Y$ v: B! Z3 M    人類修行者進入周園奪寶,依照聖人定下的規則,無所不用其極,所以哪怕只是第一天,便已經發生了很多場戰鬥,殘酷的戰鬥帶來慘烈的後果,灰線引失效,讓那些傷勢顯得更加可怕,幸虧陳長生和她還有青曜十三司的數位女子,連續救治了數十人,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死人。
+ u7 I2 T( |+ Q! Y7 V3 Z$ e( R* n# [
    沒有死亡的情形發生,所以修行者之間的氣氛還算平靜,不然仇怨不可解,尤其是在南北對峙的大背景下,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發生混亂的情況。
; r0 l$ T8 c$ O' I% S
4 ~2 l$ r  ^$ F% ]+ h) y    進入周園後的第一個夜晚,就在微顯緊張而沈默的氣氛裡慢慢過去。

    晨光熹微,照耀著草原與那座深入其間的山脈。
- O; Y" Z; X. i$ _' |. N6 {
    周園的清晨與外間的清晨別無兩樣,朝陽與落日也並無兩樣,伸入草原的山脈,在紅暖的光芒下,就像一頭巨龍驕傲地仰著頭顱。

    這裡便是傳說中的暮峪。

    在暮峪峰頂,一位老者對著朝陽正在拉琴,琴聲嗚咽,彷彿是在憑弔什麼。
9 w7 S2 A, B9 x
) X- S- h$ g- x% ]( K) j7 r    在彈琴老者的側後方,一位十來歲的小姑娘,正抱著雙膝,對著新生的朝陽發呆。
  M( e* g" N; [2 m* m
! f3 o( R" }6 O! j+ a    她是真的發呆,淡漠的眉眼間沒有任何情緒,看著有些令人憐惜,然而有些神奇的是,朝陽的光線再如何柔和,也必刺眼,她卻就睜著眼睛這樣看著,不要說刺痛發酸的反應,就連瞇都沒有瞇一下。
4 l/ U' n: L% ]5 r
- k3 E- S: l/ K6 k8 J% @5 l    “陳長生的醫術精湛,徐有容更不用說,而且他們的反應太及時,昨夜周園竟沒有亂起來。”

    彈琴老者走到她的身前,和聲說道：“大人,小狼和陳長生正在一起,先把他們殺了吧。”
; \! y, q8 d& X4 Z  F" H8 T% [
% M% y% I: `2 e, l* O/ h    老者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,彷彿他說想把陳長生和折袖一道殺死,便一定能殺死一般。

    只有通幽境才能進周園,如此說來,這位老者再如何強,也不過是通幽巔峰境,而陳長生已經是通幽上境,折袖雖然是通幽初境,但奇異的血脈天賦和在雪原裡磨礪出來的戰鬥能力,絕對遠非於此,他的信心究竟從何而來？
  @2 X1 E  S7 {4 t- V  n
    那名小姑娘依然抱著雙膝,盯著紅暖的朝陽發呆,沒有回答彈琴老者的話。

    沒有回答便是不認可,沈默從來不代表默認,大人做事,向來很直接。彈琴老者很明白這一點,勸諫說道：“在軍師的計劃裡,趁著昨夜周園人類修行者內亂,我們趁亂殺人,如果周園未亂,便應依序行事。”
) J# [8 ]- X7 j# O6 d
/ v' |2 y1 B) L2 j9 l- g) a& n# u    小姑娘神情漠然,目光甚至顯得有些呆滯,盯著朝陽說道：“我要殺她。”

3 w9 O1 w/ U8 O9 Q9 \' B1 \    彈琴老者知道大人說的她是誰,大人以千金之軀入周園犯險,就是想要殺死那名人類少女,繼續勸諫道：“徐有容不是普通人……”
) Q3 H! h1 a* Y- D! h& V
4 `* ~8 m2 j* X. Q    他險些說出這名小姑娘最忌諱聽到的那四個字,不禁有些後怕,定了定神後,才繼續說道：“……就算昨夜她連續施展聖光術,耗損了很多真元,依然不好殺。按軍師的安排,我們應該先把其餘的人殺了,然後合力殺徐,如此才不會有任何意外。”

    聽著軍師二字,小姑娘沈默了會兒,但半晌後還是搖了搖頭,重複說道：“我要殺她。”
* q8 `; H  f! b* \: X* E; {: H
# t3 d/ p. p( |    她要殺徐有容,她想殺徐有容,她只想殺徐有容,其餘的那些人類修行者,在她眼裡都廢物,哪裡值得她看一眼
+ S5 G% b& B: d3 Z+ a& H
    伴著水聲醒來,陳長生覺得身體一陣痠痛,昨夜在夜色裡,來回救人,至少奔走了數百里的距離,即便他的身軀現在無比強悍,也有些撐不住了,最主要的還是精神上的疲憊感,如潮水般不停地襲來,實在有些難以負荷。

    晨光已然大作,居然早已過了五時。

1 y" O2 u& G- K3 w    陳長生起身,走到河邊捧起微寒的清水洗了把臉,稍微清醒了些,接過折袖遞過來的於糧開始沈默地進食。

9 r- X/ P$ y5 W- @4 o    昨夜陸續有受傷或者落單的修行者,按照他的話,來到河畔彙集,此時那些人陸續醒來,場間頓時變得有些熱鬧
/ I. y$ h/ Q, i, d' D
    陳長生吃完於糧,喝了些清水,又坐了會兒,消散一下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疲憊,這才站起身來。
) F  H; l: l+ P& D" }
    童師姐肩上的劍傷,昨夜被他治過,現在已經基本好了,清虛觀觀主的精神也恢復了些,雖然還不能自行走路,生命應該沒有什麼問題,其餘的那些修行者受的傷或重或輕,但都還好,休息了一夜之後,應該可以撐得住回到園門那片園林裡。

    陳長生走到童師姐身前,低聲說了一下今日的安排。

    童師姐點了點頭。
9 \. M6 A6 K7 `2 U$ G1 C
7 B" T3 N/ }2 U7 l6 u( l    陳長生欲言又止,終究還是沒能忍住,問道：“她……昨夜過來有沒有說我什麼？或者給我留什麼話？”
$ Z  U, D7 p1 m# Z$ t) `$ B
    童師姐想著她昨夜在溪河畔那番帶著惱意的自言自語,忍不住笑了起來,說道：“沒有特意留話。”
) O- [. J! F- Z7 v& s! a* k6 `0 w& Y
1 x* J0 W( X& |# I/ A    不知為何,陳長生有些放鬆,又有些失望。
( v7 B* E& D' T/ B
    便在這時,河畔的林裡忽然傳出一聲驚呼。

    陳長生和折袖還有十餘名修行者,聞聲掠去,很快便趕到了驚呼響起的地方。

    只見一名天賜宗的高手,臉色慘白站在林間,在他的腳下,一名中年男子臉色死青,已然沒有了呼吸。

# U& c2 d0 x5 g7 d    死了。

    有人死了。
+ h% E' Q6 O( g4 R6 y% X
0 D# x# l' f+ j- X8 K; K* W    “這是怎麼回事？”
# Y. C! O" m, ?0 U7 [
    “難道費宗主他沒有撐住？”

    “難道昨夜有人進過這片樹林,趁著費宗主受傷的時候下了毒手？”

) V' Y( W8 H: }( s8 @/ M    林中響起眾人憤怒又有些慌亂的議論聲。
" {/ Y7 `6 v, h( t8 l4 e
    作為行走世間的修行者,在場的人不說見慣生死,至少死亡也不會帶來太大的精神衝擊,但周園關閉已經在所有人的心上蒙了一層陰影,更何況死的這名中年男子是天賜宗的宗主。

    天賜宗是個不知名的南派小宗,但宗主的身份在這裡,而且……昨夜這位姓費的宗主受傷並不重,以他通幽中境的修為,應該能很輕鬆地撐過去,怎麼卻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？
5 y0 f, ?7 v; ]3 H  n/ M
    陳長生走到死去的費宗主身前蹲下,接過折袖遞過來的手套戴上,掀開死者的眼睛,又看了看鼻腔與口腔,用銅針刺入頸後,取出來擡到陽光下觀察了片刻,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,說道：“是毒。”
6 R" m; ^, O  U7 M1 E
    聽到他的話,眾人頓時變得更加緊張,是誰用的毒？那人居然能夠瞞過這麼多人,悄悄進入林中毒死費宗主,那豈不是意味,只要那人願意,隨時可以毒死在場的任何一個人？最重要的是原因,那人為什麼要毒死費宗主？
; ~2 u& P6 w/ g0 U) U
: i+ K  m) q6 R$ b# Y# u8 M: ^    “肯定是巫門的人。”一名南方修行者恨恨說道：“昨天入園的時候,我看見了幾個巫師,也不知道離宮和聖女峰是怎麼想的,居然讓這些喜歡用巫術和毒物的怪物們也進了周園。”

    陳長生搖了搖頭,說道：“雖然用的確實是草毒,但毒素不像是南邊的植物。”
- x# s' U* P9 @3 a. i# f
    “那你是說是誰下的毒？”

    那名天賜宗的高手,因為傷心而憤怒無比,竟不顧陳長生的身份,盯著他大聲喝斥起來：“昨夜師兄說不用你診治,你非要治,還讓我們來這裡,結果他卻死了,誰知道是不是你在治傷的時候動了手腳。”

% R" C5 D, x- \$ U. z    聽到這番話,林間忽然安靜下來。
( {2 v* X" J  S/ q4 t6 M) i
5 q$ ^) Y- n1 V$ t. h
0 V* {2 s  O$ }  [

1月23

第二百五十四章 於潭中知劍意
. P2 K4 `: V' r! V; w: i7 h7 B) D1 I, Z
$ d, J8 g, d( ~6 @" d* L9 k3 I    林中之所以忽然變得如此安靜,不是因為那名天賜宗的高手,一語點破了眾人心中的想法。
6 A% K: C. J1 K% F, `' ]
) D3 Y" c' F2 [; G% B. `3 W    沒有人認為陳長生會藉著治傷的機會暗中下毒,因為這沒有任何道理,講不出任何所以然,誰都知道,陳長生深得教宗大人的寵愛、教樞處的支持,小小年紀便令世間震撼地成為國教學院院長,怎麼看都是前途無量,與這份前途相比,周園裡的任何利益,都不可能驅使他做出這種事情來。
: G& _5 {- ^7 |+ n# S6 J$ ]
    安靜是因為人們很想知道,面對著這樣無理的指責,陳長生會做出怎樣的反應。

    陳長生沒有任何反應,那名天賜宗高手微紅的眼眶,因為悲痛而近乎扭曲的容顏,都在他的眼中。
, B$ a' C1 r3 @' y1 c! B+ }
    他和折袖轉身向林外走去,童師姐和葉小漣迎了過來,臉上都有憂色。

# n( j8 `! T) F$ n" k    陳長生把林中的情況解釋了幾句,便和折袖離開了溪畔,再次走進周園這片遼闊的世界裡。
7 O! v% ]( H- |5 M  Z; l6 @* T' ^: h
1 v; V# d$ T5 o2 A. F    他們離開後沒有多長時間,童師姐和另外兩位名望在外的修行者,帶著修行者們,彼此攙扶著,向園門處那片園林走去,隊伍中間多了一副擔架,那名死去的費宗主閉著眼睛躺在上面,溪畔不時響起幾聲哭聲。

    站在山崖間一塊巨石上,看著河畔向下遊走去的隊伍,陳長生放下心來。

    “你這樣處理有問題。”

    折袖面無表情說道：“當隊伍裡面出現分歧的時候,無論用任何手段,都應該壓制下去,想要生存,服從是最重要的事情。”
6 f" W0 P4 w) z9 W; `
6 W8 i, ]" A8 _" m# z    陳長生沒有說話,轉身進入了茂密的森林裡。

9 F6 y$ V! t0 F* O1 p, l' k    尋找與救治不斷進行,越來越多的人類修行者被集中起來,分別在三片園林之中,而且彼此之間也已經取得了聯繫。問題在於,周園一日不能開啟,難道眾人便要始終停留在這些看似美麗、但沒有任何寶藏的園林之中？

    在接下來的兩天裡,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,陸續又有數名修行者離奇死去,依然是中毒,但無論是同行的人,還是事後查看,都無法找到原因。隨著時間的推移,人們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,有的人可能會崩潰,有的人可能會麻木,更多的修行者極有可能再次離開這三座園林,深入周園世界裡去尋找那些對修行者來說無比珍貴的法器與傳承,因為在他們看來,和別的人待在一起反而更加危險。

! o9 D8 P) w5 Y; W5 J8 ~6 w5 v    是的,很多修行者已經開始懷疑所有這一切都是魔族的陰謀,但直到此時此刻,依然沒有人相信魔族能夠潛入周園,要知道園門處有月下獨酌朱洛坐鎮,有主教大人梅裡砂帶著國教一於教士審核身份,就算是最神秘的魔族軍師黑袍,都不可能有能力混進來。
$ ]4 W: ]6 q2 Z# f
$ c6 I; ?; J8 y: R! U% [/ q    既然周園裡沒有魔族,那麼危險當然來自於人類本身,在彼此的中間。
6 a, U0 n0 J! L3 F% s7 s7 `
* m+ V1 |; I, g3 F/ ]    陳長生把腳伸進微涼的溪水裡,發出一聲舒服的輕嘆。
4 ]1 \' R3 n1 o8 v
    兩天之內奔掠近千里,對他來說,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,衣服上滿是灰塵,眉眼間儘是疲憊。
: u! J" r; {4 J0 [: P4 x5 \
' \( Q, a' ?& _    與他相比,折袖則要顯得強悍很多,似乎這個狼族少年根本不知道累是什麼。
! A2 M' l1 p4 F0 r" k
7 T4 W3 @0 s. J    陳長生看著溪水深處的幾隻小白魚,說道：“我還是不相信會有內奸。”

    折袖說道：“已經有四個人被毒死,既然我們確定周園裡沒有魔族,那麼下毒的人肯定就是內奸。”
% y! i' m5 T6 `1 Q, Y3 o9 a' K
    這是非常簡單而清晰的推論。
$ V4 h: p: G( g7 @  }
    但陳長生還是很難接受。

    人類與妖族的聯盟對抗魔族,這場戰爭是場滅族之戰,雙方都極少會出現叛變者。
* T4 d3 T- h" G* E) f
/ f6 E- k8 b' ~8 h    “雖然戰爭其實一直在雪原邊緣繼續,但對大陸絕大多數生命來說,已經很多年沒有戰爭,很多生命早就忘記了魔族的恐怖,忘記了這是場滅族之戰。”折神情情漠然說道：“在雪原裡,我曾經見過很多次給魔族做嚮導的鹿人,周園裡的人類修行者當中有魔族收買的內奸也不足為奇。”

! f$ u6 L; Z% Z3 s/ k; J; J    陳長生沈默片刻後說道：“我一直不想承認有內奸存在,是因為現在大家都已經開始懷疑彼此,這種不信任我認為更加危險。”
2 F! g& H7 x- w4 P
    折袖承認,玩弄人心向來就是魔族最可怕的地方。

    魔族根本不需要進周園,只需要斷絕園裡與園外的聯繫,再讓內奸在其中搧風點火,做些險惡的事情,那麼人類修行者之間便會亂起來。

+ ]1 [2 f% ~9 R' _9 Z8 X    這種事情在歷史上發生過很多次。

! z; @. O" S! Y1 o    陳長生繼續說道：“這數百名通幽境修行者,是人類的將來,裡面有很多優秀而強大的人,魔族能夠收買的內奸,數量不可能太多,所以只要這數百名修行者不要彼此猜疑、警惕,甚至對峙,只要人心不散,魔族便什麼都做不成
# z" s% R# p5 h
    折袖面無表情說道：“如果能夠做到這點,你們人類早就一統大陸了。”
( f7 E8 ^6 b' [  G
    陳長生沈默無語。
" r; N3 s& l; @% y0 g" l2 j9 _5 x: K; a
    根據這兩天,尤其今天在畔山林語裡的觀察,他可以確認的是,數百名修行者的人心已經散了。
2 Z" q8 s) a4 A
    他是離宮賦予重任的領隊,那麼國教北派的修行者就有責任看顧,茍寒食的器重,則讓他的責任感變得更重。

+ ~: [3 @+ `+ X3 l8 [1 P$ I3 ^    可是,人心散了,隊伍還怎麼帶？
) P% }! D0 _2 L/ |; j
6 C) Z, G; ]. y0 x+ ?    “只要停留在園林裡,應該便無事,被毒死的人,都是死在山野裡,所以先不要管這些人,得抓緊時間把其餘的人找到。”

    陳長生把腳從溪水裡抽出,濕答答地站在石上,望向天際下隱約可見的另兩道山麓。

( i: G+ B' v# s# E    已經數過,此時被找到、然後聚集在園林裡的修行者,距離入園的總人數,還差著一百餘人。

    “有些人是不想被你找到,那你怎麼找？”

2 X3 t. a, g% V3 P) A) T# R. \    折袖面無表情說道：“像梁笑曉和七間、莊換羽,還有那些通幽上境的各宗派強者,一個都沒有見著。”

    陳長生抖了抖腳,穿上鞋,把頭髮重新束緊,說道：“就算魔族真的買通了一些奸細,也不敢對這些人下手。”

    折袖說道：“但他們肯定在暗中窺視著。”
; l. _0 w/ Z, }+ p$ x
    陳長生想著茍寒食在天書陵裡的請託,說道：“我們去劍池看看。”
6 I% Y3 k" f4 A7 \3 E) ?
4 D0 y8 y9 k+ W, ?    就算沒能與七間和梁笑曉會合,如果能找到劍池,也是很好的事情。

    在辛苦奔波了兩天兩夜之後,他覺得有資格為自己考慮一下了。

    陳長生和折袖離開溪畔,向山林裡走去。
6 h% |0 U$ j" V
: {9 Y' a, w0 v: b5 i4 D+ A* E    他們會替別的修行者考慮那些隱藏在山野裡的危險,卻似乎根本沒有擔心過自己的安全。

    因為他們都是少年人,雖然表面看不到什麼熱血,自信卻從不欠缺,一起踏上征程,當然無懼。
* F$ [/ i% e. a% R; `* O; a
- n& B; z# b2 R    而就在他們穿山越嶺的另一邊,那個穿著白色祭服的少女,也在行走。

: Y* I2 F, d" g: D; t! x+ K% y    她單身一人,依然無懼,神情平靜,不知何時,肩上多了一張弓。

$ j* Y: Q+ k8 _+ b& \    來到最先抵達的那條溪河,走的依然是老路,逆流而上,經過前日清虛觀觀主與聖女峰童師姐戰鬥的地方,陳長生和折袖看都沒有看一眼河灘上殘留的烏色血漬,沈默著繼續前行,很長時間裡都沒有說話。

: m3 Y9 s& F9 J! h' X    他們兩個人都不擅言談,也不怎麼喜歡說話,這兩天在周園裡的交談,已經算是交流頻繁。

! N' l, S- `' i: ^- y! s3 l    幽靜的森林裡,偶爾響起鳥鳴,那是被他們的腳步聲驚醒的生靈。
5 r. w6 N; j1 [, D! e; j7 E# N
0 \1 N; P" h7 g  Y% S# {1 `    陳長生在道藏裡看到過記載,很多年前,有人在這片森林裡找到過一柄古劍的劍鞘。
; v% K0 t, y/ H4 l; g( [0 t% g
- ?. v$ A+ N% t( Z    梁笑曉和七間,還有莊換羽都是消失在這條溪河的上遊,更是堅定了他的判斷。
4 G" p9 N6 ^, D4 |1 H
8 y! m/ A% f/ b, }) @0 @) G* x    如果周園裡真的有劍池,劍池便應該在這個方向。
5 f# w% R! F6 i
# B9 H/ ~/ n' q5 t, ?% t( a, y' f    離山劍宗想要找到傳說中的劍池,這是太過自然的事情。

6 h) l: |+ B" u% C& P    陳長生和折袖這時候並不知道,都說從來沒有人在周園裡看到過一柄劍,這個說法是錯的。

4 {  l6 C- }. }    很多年前,離山那位姓蘇的小師叔,曾經在這裡找到過一柄劍,並且帶出了周園。

/ O: e2 O- Y& V) f! x) v    只不過,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,這件事情沒有流傳開來。

    這條溪河的水量並不是太充沛,尤其是往上遊去,路過幾條支流之後,更是水勢變緩,清淺如鏡。

    但這條溪河很長,他們二人從清晨開始行走,直到日上中天,才終於走到盡頭。
- C4 s% e3 e& ?/ A1 v' |+ C* L
    如很多溪河一般,這條溪河的盡頭,也是一片山崖,崖上瀉一條如銀練般的瀑布。

. D% J" u6 ^9 q+ R    瀑佈下是一座幽潭,落水入潭,不停發出低沈的轟鳴聲。

    折袖擡頭瞇眼,望向瀑布上方,只見熾烈的陽光下,崖畔那層淺淺的水,彷彿琉璃一般透明,確認這裡已經是山巔。
7 L0 e" ?: y1 w8 D1 l- N
    “我上去看看。”
# p2 k7 U& e! X# G
" @( J4 N- ~, k- Z0 _& ]; q    說完這句話,不待陳長生反應,他便向山崖裡急掠而去。尚在途中,他的身體忽然低了下來,嗖的一聲,化作一道灰影,便跳到了十餘丈高的崖壁上,鋥鋥鋥鋥,在崖壁間不停快速奔掠,竟只用了瞬間,便去到了崖上。
4 d+ W! L) O4 P) h
    陳長生在下面看著,隱約能夠看到他趨縱之間,雙手彷彿散出了寒光。

8 d/ V+ ?+ y/ j  l1 K+ O( j7 i  J# O    折袖的身影消失在瀑布上方,應該是去真正的山水起處查看。
# ~3 a, \& z2 |) W
    陳長生收回視線,望向瀑佈下的水潭,心頭微動。
$ H- |  `" l; y7 @/ u/ G) Y. i% [: z7 K
    此地已是峰頂,青山出泉,水量也不可能太大,他和折袖看到的畫面也如此。
  @* J9 j# `# T  f6 s2 e1 p
7 j5 w, n; y: G5 c/ b    瀑布很細,水量很小,為何下方這座水潭,卻如此之深？

! Y7 Z* f0 A) \( t3 K$ {    他走到潭邊,向水裡望去,只見一片幽暗,根本看不到底。

9 ^  w: S9 |& K$ `! U    他靜神寧意,緩緩釋出神識,向潭底探去。
5 G1 e# X, L, e5 ^% M, l" H2 X
    神識潛入不知多遠,忽然間,他覺得眼睛微痛,彷彿被片細葉刮了一下。

    他閉上眼睛,開始流淚。
- M! g' o) L4 H
" T/ V. V( J' e4 N, L    那是一道劍意。
4 S; J, p4 G( r$ F6 t
    雖然飄渺難以捉摸,但他很確認,那就是一道劍意。


$ M2 e/ ]0 S+ a( d1 t3 L' z

1月23

第二百五十五章 那邊是湖

   站在潭畔,陳長生沈默了很長時間,眼睛裡的那道劍意始終纏綿不去,痠痛難褪,讓他不停流淚。

$ n0 X  A3 l$ @; x% G" s    此時的他,看上去就像一個對著潭影顧盼自憐的白癡少年。

    潭水深處的那道劍意,讓他很震撼,很吃驚,也有些惘然。

    難道這片看上去尋常無奇的瀑布與水潭,便是傳說中的劍池？不然潭水深處怎麼傳有劍意傳來？

    可是,如果真是這樣,為何數百年來始終沒有人發現過？要知道這道劍意雖然飄渺難以捉摸,但卻是那樣的清晰
" _" C+ O: I5 z0 H. O6 k2 ?
    他的惘然來源於無知,對自己的無知。

6 I" S- [. n% ~9 G# N  ?( n    來自潭水深處的那道劍意,其實極其淡渺,難以感知,就算是通幽境巔峰的修行者,也無法捕捉到它存在的痕跡

    而只有通幽境的修行者,才能進入周園。

" z9 z' g8 R; L1 I$ h- v    所以無數年來,這道劍意始終都沒有被人發現過,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,一位天賦異稟、與劍天生親近的修行者,站在潭畔,被這道劍意觸著眼目,驚著心神,就此揭開了劍池傳說的第一層幕布。

    那個人便是離山小師叔蘇離。

3 h, b' r5 u' G1 ~. O8 Y$ y    陳長生為什麼能夠感知到這道劍意？因為他的身心皆凈,神識之強雖不敢說舉世無雙,但靜柔穩實之處絕非普通修行者能夠比擬,當初在國教學院藏書閣裡定命星的那一夜,即便是在甘露臺上的聖后娘娘也為之沈默不語。
1 r6 i9 U; A& q1 a" L
    所以他成為了數百年來進入周園的修行者中,第二個感知到潭水深處這道劍意的人。

! o) L% y% a) ^- V    只是這道劍意來自何處？
5 i3 [. X& h: \: H& {. O4 U2 r* e
' S- _& ]  e! i( c( H# e    陳長生控制著神識不停向潭水深處潛去,卻發現這池潭水有些古怪,深處彷彿有某種實質般的壓力,竟阻止了神識的繼續向前。
1 U- |4 ]" Q2 L; a9 |1 [' \
    站在潭畔,他輕撫劍柄,看著不知何時又趴在自己肩上的小黑龍,說道：“要不然……”

    黑龍看著他,眼眸裡全是冷漠和微嘲的情緒,意思很清楚,我又不是你的下屬,憑什麼幫你做這麼多事？

4 I5 g# w: g) l    陳長生忍不住說道：“你怎麼和折袖一樣,做什麼事都不忘了要好處。”
% C$ L. q* y4 G2 p, m
2 l9 L) p7 G1 a  Q# o' b3 |    黑龍聞言大怒,細尾輕擺,便準備回去,心想何其大膽,居然敢把自己和一頭破狼相提並論。

    “好吧好吧,我再答應你一個要求。”陳長生很是無奈說道。

" E+ B. B: n5 ~: A- s    黑龍這才滿意,細尾再擺,化作一道黑色的細影,嗤的一聲,便消失在了微寒的潭水中。
' Y' f5 L6 H. C9 }3 ^& }) e
* D0 U3 E" @9 Y9 y6 U    片刻後,黑龍破水而出,帶出一道水花,在陽光下燦爛彷彿碎裂的晶石。

    陳長生擡起右臂,讓它停在了小臂上。

    溪水從小黑龍的鱗片上淌落,打濕了了他的袖子,有些涼,感覺有些怪。
2 ?% R, j4 j' l! ^2 M" R
! o8 s, D1 d' A+ f. Z    通過黑龍的信息傳送,陳長生知道,原來這片水潭底部有個洞穴,應該是通往山崖後面的某個地方,只是這片寒潭確實有些古怪,越到下面壓力越大,而且是不符合真實世界情況的巨大威壓,黑龍現在是離魂附體的狀態,不及真實力量的百分之一,所以它也沒有辦法通過那個洞穴。
5 J' t0 H; x& X- ]
    黑龍能夠找到那個洞穴,已經算是相當不容易,換作通幽境的人類修行者,基本上沒有可能,陳長生站在潭邊,感知著那道依然淡渺的劍意,思考很長時間,然後擡頭望向瀑布上方,計算著距離,心裡有了一個主意。
5 u- j# T8 D" h3 \7 f
* ^& [; Z) a" r    他讓黑龍自去歇息,走到瀑布邊,開始向山崖上方攀爬,動作不像折袖那般狂放肆意,但很穩定,很準確,展現了極強悍的力量。

; ^  b" Q# ~" V! z' s  B    穿過瀑布的水星,來到崖上,他取出手巾把臉上的水沫擦凈,發現眼前是一片清澈的水池,池底是黃色的石頭,水面一直平鋪向前,應該會在數百丈外的另一面山崖處落下,中間隱約有水面起伏,應該是山泉起處,畫面看著很是美麗。

    折袖此時結束了在遠處的察探,走了回來,搖了搖頭,示意沒有什麼發現。
- a% q# R1 L5 t4 @6 @) O
) y$ a3 C- v1 _% A( @8 ^    “潭水深處有個洞穴,應該是通向山裡某個地方,我懷疑……劍池就在裡面。”

    陳長生站在瀑布的邊緣,指著腳下已經變成拳頭大小的水潭說道。
; |" {8 S8 K7 S$ y  l8 ~
6 f6 d  v; ^0 n6 s3 [    折袖走到他身旁,向下方的水潭看了眼,說道：“我對此表示懷疑。”

3 L" F3 \+ G, ^( K% C5 f    陳長生說道：“那你說那邊會是什麼？”

( L$ b/ f. g( n! w    折袖說道：“故事中,遇著絕境,忽然尋著通道,進入新世界的第一個畫面往往是美女出浴。”
" S: R0 i/ C9 A$ N; A. R) \3 P
0 \+ u  ^) K: ]6 g    “你想多了。”陳長生很是無語,轉而說道：“倒是水潭有些古怪,應該沒辦法潛下去,得想辦法。”

; v3 k6 t2 k+ m/ ~    折袖又看了眼下方那個遙遠的水潭,說道：“看起來,你已經想到了方法。”

    “從這裡跳下去,藉著落勢,說不定可以直接落到那條洞穴的位置。”
" }: i4 w/ {" O9 n) p* R7 y  z
    陳長生沒有說,藉著黑龍的幫助,他已經知道洞穴離潭面的距離,經過大致計算,應該沒有問題。

7 |" F3 H6 H! P% d( Y* Y: Q    折袖又看了眼水潭,微微皺眉,說道：“是要搏命嗎？”
* W- k3 V" B7 [  @8 j: T/ C3 I
: f, j- S" ]. H* U* i; Z3 }    這座山崖太高,即便是他,都覺得沒什麼把握,不會被潭水直接拍昏過去。

* R1 t- n) X5 X  L: d  D) W    陳長生說道：“我應該撐得住,不知道你行不行。”
+ M# T" |7 X7 t+ i: P4 ^; |
    他不知道自己浴過黑龍的真龍之血,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強度甚至勝過完美洗髓的修行者,所以並不擔心。

    折袖的血脈天賦特殊,洗髓非常成功,而且自幼在雪原裡殘酷戰鬥,真可以說是筋骨若石,但對這個高度還確實沒有太多信心,說道：“如果梁笑曉和七間是從這座水潭到了那邊,他們是怎麼過去的？”

" k1 q- m' T; Q$ V- M$ D    陳長生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,撓了撓頭,說道：“也許離山劍宗有什麼奇怪的方法？”

* `' J* W  O+ [    “那莊換羽呢？”折袖繼續問道。

3 O% J. G8 N, K/ A- B+ O2 h8 W; ~. K    陳長生微怔,說道：“天道院也有秘法？”

    折袖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：“以你現在國教裡的身份地位,你覺得天道院有劍池相關的線索,茅秋雨會不告訴你
! H" {$ Y( T5 y. [9 Z% C
; h& s% j3 I9 h! C    陳長生被他問的無話可說,甚至有些急了,問道：“反正我能過去,你就說你行不行吧。”

    作為男人,雖然是還沒有完全成年的男人,也不可能說出不行兩個字。

! W/ U# k5 \: _- E    折袖面無表情說道：“那邊見。”
2 _* ?, l! B& T; M/ s
    說完這句話,他走到瀑布邊,毫不停頓地跳了下去。
3 Q5 P; H' {- ^) M  y
    山崖間,他的身影快速下降,瀑布被擊碎,瀉玉數縷。

+ w( [  k  i' ~. j% d& b' V    陳長生看著這畫面,不由怔住了,默默想著,這麼乾脆實在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啊。
! T3 V& `& g- V. |! P9 n$ @% p
& n. [* E/ u$ ?$ k! ~& a    只聽得轟的一聲

% Q+ y9 b- {. c+ k, L    潭面上濺起極大的水花,水花中間,潭面深陷向下,變成一條通道,折袖便在裡面繼續向下。

    陳長生搖了搖頭,解下外衣收好,確認時間差應該差不多了,便向崖下跳了下去。
( G# j' ]  \) S" k/ S  `# B
    山風拂面而至,被拍碎,水花撲面而至,被拍碎,呼嘯的聲音來不及灌入耳中,便被甩到了身後。

   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,不過瞬間,便見寒潭已然近在眼前。
1 C- Y0 `& ]8 _3 m
" |0 z" C; S, F; }# F4 l3 x# T* i    沒有聲音響起,只有並不清晰的撞擊感,以及臉部頸部傳來的微麻感。
& I6 H5 d# K9 ~+ B1 j+ U) v; N
    過了片刻,他才感受到四周潭水的壓力以及濕意。

/ O  k/ K# W4 P$ h! S    藉著山崖的高度帶來的落勢,他的身體自行向下,衝破潭水深處一層又一層的力量障礙。
, G1 q! D& Z. B! C
    潭水的壓力越來越大,與深度相比,大的有些難以想像,但還在他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。

; k: B  E# a8 f* @  [) E( m% R    直到此時,他才睜開眼睛,看到了前方,或者說深處折袖的身影。

    折袖在輕輕擺動小腿,看來應該沒有什麼事。
! N8 j! u( W5 _2 c
9 T# m7 {" P' @# z+ O& R) x    然後他看到折袖的更前方,隱約出現了一點光亮。

    沒過多長時間,他和折袖先後來到那點光亮處,並沒有發現黑龍所說的洞穴。

0 ?' k8 c% p* N; ~' Z$ s    但此時,他們已經沒有別的想法,只能藉著殘餘的落勢,繼續向下遊去,直至落勢漸盡,他們開始用手划水。
  Y9 p8 s0 o  T  j+ ^( U. N
, O) m+ U6 P8 S0 f, L5 [) k! ^" t    不知道遊了多長時間,忽然間,他們覺得身周傳來的潭水壓力正在漸漸變小。

    然後他們發現那片光亮正在逐漸變大,越來越大,漸漸要佔據整個視野。

    直至此時,他們才感知到真正的變化。

9 N" b  e" B- H% b4 f3 W$ a    他們不再是在往下遊,而是在往上遊。

    水聲嘩啦。

    他們終於遊了出來。
$ ~4 A& {- M1 R3 p
8 L; t8 ]# t* O$ l5 }    依然是在水中。

( g% `$ c! h3 h& C9 x    他們破水而出。

% i  [6 g0 K" T0 _/ @$ I- l    這裡是一面平湖,湖面極大,四周的山林鬱鬱青青,岸邊的石頭裡生長著不知名的花。
. J3 Z) f9 K0 {: W; o  J
) V( \, P. B" x/ K$ i, l    他們這是在湖水的中心。

+ i- S) K2 i7 b: x. b6 C    原來那片水潭的深處,竟然是一座湖。
# n" B1 E8 P, S! A: ?
- |3 e0 l# k+ B/ r' B1 |& R    最神奇的是,湖與潭底部相聯,上下卻是顛倒的,天地易位

7 ]  u' `6 d3 ^* |$ `3 q    陳長生和折袖很是吃驚。

    緊接著,他們看到了一幕畫面,更加吃驚,以至於張著嘴,竟完全說不出話來。

    這片湖水的中間,有塊巖石。

% @5 r( O! F7 V    就在他們的眼前。
$ Q0 G7 n6 B7 t
  d8 @3 L% N8 E/ e    巖石上坐著一個女子。
+ C7 e) ?# Q/ A' }# a3 \/ A
    那女子容顏媚麗,應該也是剛剛從湖水裡出來,渾身濕透,輕柔的衣衫緊緊地貼在身體上,曲線畢露,成熟而誘人的身軀展露無遺。

$ B: E* K& ]9 E5 Q: ]3 j' t    這位美媚至極的女子,正在梳著濕漉的黑髮。

    她的動作很柔軟,她的身體很柔軟,她的眉眼很柔軟,她的眼波很柔軟。

    她像剛熟透的果子,像南方巫族祭拜的山精,像京都壁畫裡的美人兒。
* r4 J9 B* U$ L: Y) o
6 y( w- s. A# p/ |( \& ^( F8 c( H    對少年來說,她正在最誘人的時節,這是最誘人的畫面。
$ c4 a# F/ d4 z; z! u# x3 `! o
% I( ^* w1 ?, N% S4 ]0 p    陳長生想著先前折袖說過的那番話,完全不知該作如何想法。

# G* e% }+ _; j5 d" L    山崖的那一邊,居然真的有湖。

    湖裡居然真有位美人剛剛出浴。
- u7 m5 G" y# K( M
5 ~6 C1 v& d4 O, }0 [3 J    這算什麼？
/ D$ e1 y5 l" B0 {1 @8 u

$ \. ~9 R" K* R( w' [# C9 U

1月23

第二百五十六章  比湖水更綠的綠
2 V- P2 U( ~8 {' Y9 g6 Z
    看似過去很長時間，其實只是瞬間。

    陳長生和折袖二人破湖水而出，看著湖心巖石上梳髮的出浴女子，看著有些傻乎乎的。

8 Z# u- Z. @( m    但在那個女子眼中看來，湖面上忽然多出兩個腦袋，自然是無比恐怖的畫面。

) C, Y# W3 V, u& [: W" T* H    伴著一聲驚聲尖叫，那名女子驚慌失措，從石上落進了水中，被湖水嗆著，時浮時沈，媚麗的臉上滿是驚恐的神情。
1 l9 e$ K( H5 ^) A* Y
    湖水繚繞著她身上的輕薄衣衫，隱約可以看到裡面如玉般的顏色。

    陳長生看似不及細想，揮動手臂，向她落水的地方遊了過去。
% W0 x8 z8 D* a" r  ]9 W
    折袖沒有說什麼，跟在了他的身後。
! D' m* M$ d6 v# |  }6 u
6 i- k- S) |6 ?, n& A* {    遊到女子落水的地方，陳長生向湖下潛去，這時候自然不能閉眼，只見清澈的湖水裡，那女子身上衣衫輕飄，隨著她不停地掙扎，衣衫很是淩亂，能夠看到頸間的白皙，甚至隱隱能夠看到些更誘人的地方。
* s) c7 H, ]% r& K5 c7 H6 y
    陳長生沒有任何反應，伸手便把她抓住。
4 o  c% e& ]' {0 ]: r4 a8 }
    那女子陡然遇到救助，本能裡便纏了過來，像抱樹的小熊般，緊緊地抱住了他。

    陳長生清楚地感覺到，自己的臉埋進了一片豐軟的所在，腰則被兩條極為緊實的大腿夾住。

" P4 o3 B+ Y: H3 C- y: _    這個姿式很曖昧，哪怕是如此緊急的時候。

3 F  w: V+ k: y5 A, h  j6 z: {    如果是普通人，只怕根本沒辦法救人，自己都會跟著沈下去。

* B2 ]/ A, v# e* O8 U& @$ ^    陳長生不會，他的右拳已經握緊，隨時準備落下，不知道是準備把這慌亂的女子砸暈，還是想做些別的什麼。

    他抱著那女子向湖面遊去，那女子稍微清醒了些，懼意稍去，也知道陳長生沒有惡意，是來救自己的，因為害羞調整了一下姿式。

% N9 ]4 \' M& T" I0 M: |    她雙臂環著他的頸，側著臉。

    於是二人的臉便貼著了。
  [) u$ k! Q3 @8 Z4 {
2 N/ q$ ?: q( i; F9 w    縱使是在微涼的湖水裡，陳長生也能感覺到她唇間吐出的微暖的氣息，能夠感受到她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息。

3 {' i' A. @( J. s% s    折袖遊在陳長生的身後，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個女子，先前出湖一眼間，他便看清楚，這女子腰帶上的徽記，應該是東方某個隱世宗派的弟子。

    但這不能說明什麼，他盯著她的眼睛，不知道究竟想要看到什麼。
( v* B& p& n% L2 \
/ ^6 n. m3 Z" }# y5 b# ?    終於離開了湖水，來到了湖面，那名女子攬著陳長生的脖頸，看著後方的折袖，眼神不再慌亂，也沒有異色。

0 v) o7 J2 t" v5 h' J7 f    這種平靜便是問題。

    緊接著，折袖在她的眼眸深處，看到了一抹笑意。

    姑娘，你因何發笑？
: Q* M; F: O+ T8 O# G, U, B  F1 N- N. [
    折袖想問她，但沒有問，也來不及問。

1 Y- C8 F# Q1 @) B  p4 s6 \! e" r5 z$ t/ l    那女子的雙臂攬著陳長生的頸，手指很自然地抵著他的耳垂下方。
5 o8 W) E3 {4 K# g* {: J
    那裡有最重要的血管，也有直通識海的經脈。

    只要那裡被刺斷，便是教宗大人親至，也無法把他救回來。
! S6 P/ y8 K) O2 E
6 @, L5 J. Q3 E" G) E- p$ {    無聲無息間，那女子的指尖生出一抹妖魅的綠意。

/ O) F) ^, s& `6 Q' y    青綠色的湖水，也無法掩住那抹綠意。

    湖畔的青色山林，在這抹綠之前，頓時失去所有顏色。
, Q% l: Q" D% i; R2 h* q& T! K
9 H0 V9 f3 q" u2 _. ?# }% m    那女子的指尖，輕輕地刺進了進去。

- z2 u9 L3 g  M3 b   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。
9 k; R& i. S% ~( E; S
3 N9 u- ?0 {$ W, |7 J* t    女子指尖的那抹綠，沒能刺進陳長生的頸間。

6 }( z; F0 `- p4 f+ t/ b  J; b    陳長生彷彿沒有任何察覺，遊到湖心那塊巖石，似乎準備上去。
4 z1 _) g/ d1 K) S* q" Y
    那名女子眼波微流，似有些詫異，有些震驚，手指微微用力，再次刺下。
- v7 K# ?- O, M& n; G. \2 ^7 q3 b
    ……依然，沒有任何事情發生。

; \7 s8 L, Q, g    那名女子的心裡生起無數震驚，因為她怎麼也想不明白，這究竟是怎麼了。
, Z5 R2 h4 B! F3 j/ F
$ C: ?% |  {2 D1 a0 R0 {/ j    她指尖藏著的那抹綠，是世間最鋒利的法器之一，只要沒有聚星成功，哪怕是完美洗髓的修行者，一刺之下，也必然肌膚破損。
( ^' |+ Z4 G& y* z5 y, u) H
    而那抹綠本身，蘊藏著世間最可怕的毒素，即便是最強大的妖獸，一旦感染這種毒素，也無法支撐太長時間。

    可是……怎麼卻刺不進陳長生的皮膚？

+ R6 A6 b& ^' P+ M4 C2 [1 U    便在這時，陳長生終於回頭了。

1 s' @+ v; {% v! M0 s) O    他與那名女子隔的極近，甚至能聞到彼此的呼吸聲，能看到彼此眼瞳裡的自己。
7 v9 u7 l) H# I! D6 p
    他的眼睛很明亮。

    明亮的令人有些心慌。

6 }5 T6 T# |3 z" }) m4 P. E    那名女子看著他的眼睛，看著這雙明亮如鏡的眼睛，看著其中自己的微顯蒼白的容顏，極為罕見地心慌起來。

- I" S! R7 c5 q    在雪老城裡，她把無數魔將玩弄於掌心之間，遇著何等樣的變故，也都不會心慌。

    但她這時候很心慌。
" ]/ }2 u' I% N8 i& ^
! S" I. p  d6 Y    陳長生的眼神很平靜，沒有任何嘲諷。

* s9 E/ H$ v3 [% J3 q    她卻覺得他在嘲諷自己，那雙眼睛全部是奚落的意味。

    她很生氣，很不甘，於是眼波流轉，頓時變得楚楚可憐起來。
( r' M% t5 Y& K% o# B( F5 A
* _0 U% R  D9 j8 l. s# z# ~7 K    秀麗的容顏，委屈的神情，熟軟的身軀，加上天生的魅惑魔功法，合在一起，那便是無比強大的誘惑。

( P) \! L" M/ |' R3 D    哪怕是再心如鐵石的男子，想來也會生出些憐惜，至少不會馬上下殺手，更何況是個十五歲的少年。
# _7 H3 x) f4 a2 ~- e8 P" Q& \
    只要爭取到片刻轉還的時機，那麼便還有機會，她是這樣想的。

& O$ z) `% |* {  P    可惜的是，世事向來無法盡如人意，也不能盡隨魔意。
  ]8 `( T3 q( I  S
    陳長生根本沒有任何反應，就像沒有看到她的臉，沒有受到絲毫魔功影響。
! [- S" D9 j' o( C/ Q
# `8 J; ?4 z" t+ ]- l    他抱著她的雙臂微緊，堅若鐵條。
9 Z7 J1 g4 ^! I, n+ A4 e
    那女子微微色變，一聲厲嘯從紅唇裡迸發而出，身上的衣衫如蛛網般裂開，一道極強大的氣息陡然出現！
) w% s" O8 D3 B7 Y; _  S
    如果換作人類修行者的境界，她釋放出來的氣息至少是通幽上境！和陳長生相同，而真元數量更是豐沛十餘倍！

+ ]$ x" _- g/ }! k( O% d8 j0 ?3 ~    陳長生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，但他沒有鬆手。

5 a0 C6 M9 m5 ?8 W/ v    他緊緊地抱著她，破湖而出，跳向湛藍的天空！
% ]+ w) m( J7 A6 }4 ?( t8 b* q
    這一跳便是數十丈高！

6 Y* ^8 q0 N5 M0 F    然後向湖心那座巖石落下。

; `3 V$ ~, l/ a+ o( r8 u; j8 N& c    在這極短暫的過程裡，他用了耶識步的一道身法，讓下落之勢變得更加急劇！

    他抱著她，就像石頭一般，砸向了那塊巖石！
7 _" \2 P" ]/ |9 s
3 j& d; p1 C+ r& y    轟的一聲巨響！

    湖心那塊堅硬的巖石，驟然間迸裂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石面垮塌，落進了湖水裡。
3 q2 Q3 w# D5 i! V# U$ h* [
( f1 T- F! U0 k9 N$ `  W    如此巨大的力量，陳長生再也無法鎖緊雙手，重新震飛到湖水裡。

0 R2 B$ K$ ?  N0 ?    那名女子更是悽慘，堪稱完美的魔軀，在恐怖的撞擊之下，不知骨折了幾處，臉色蒼白，唇角溢出兩道鮮血。
; X: ~- Q( k. O8 N& Q  X' y
    便在此時，又有一片陰影襲來。

4 P; D% d0 T. y5 f+ S5 p2 K2 m    來的是折袖。
: C. b2 q+ e" I7 _
. {$ K7 N! B, ]: H% p! ?    刷刷刷數聲厲響，湖心巖上的空中暴出幾抹亮光。
2 l& ]  k% W' S; k, u/ b* q! b
7 _$ N8 t, y. f+ h5 l* N    然後響起飽貪憤怒與痛苦的喊聲。

, C3 C1 G& M" c  m$ d: H9 H, A  P    那名女子境界再高，真元再強，被陳長生砸的識海震盪，猝不及防之下，未能封住折袖的襲擊。
: V8 G# J' z$ Z
# J" g4 L$ j& S& Z0 B& |/ {    那幾抹亮光來自折袖的指間。

# A) d/ u5 p6 u1 b% Q    他的手指前端，探出極鋒利的、泛著金屬色的爪，在那名女子嬌嫩的身軀上留下數道極深刻的血痕。

; m6 h% `+ P. X8 S2 A    折袖行走世間，獵殺魔族，從來都不需要兵器，他的兵器就是他的雙手，他比誰都清楚，魔族身軀防禦最薄弱的地方在哪裡。

  ~# J* R5 Q% b8 f" V1 E0 j    湖心巖上勁氣濺射，那女子怒嘯一聲，左手翻捲而出，將折袖逼下巖石，然而在那瞬間，她的尾指被折袖的爪鋒削斷了一截！

! j3 x$ ?$ P3 P- x& I# @2 \    此時，陳長生又來了！

. v! M9 L4 O/ v" G. v; v5 b    青綠色的湖水，驟然間變得紅火一片，彷彿落日降臨此間。
( g' X+ Y7 p( I9 H: u; P
, F: O$ n- W6 m; ^9 K    暮時的晚雲，籠罩著湖心巖。
2 `, D2 w4 o% {/ A
    汶水三劍之夕陽掛！

    藉著劍勢，陳長生瞬間從湖水裡掠至巖石上，雙腳落地，劍勢凝實，嗆啷一聲，短劍離鞘而出！

8 C6 G+ _( t5 t3 U3 P    這是他腰間的短劍，第一次真正出鞘！
7 L! m& U0 Y! Z7 z5 H
    擦的一聲脆響！

    晚霞滿天，湖心巖一片紅暖。
* Z+ s+ W1 Y$ }* `
    那名女子運起魔功，右手距離陳長生的咽喉還有半尺距離，便再也無法前進。
9 M% p+ v' b, x
( s3 J9 C0 }( }7 f$ y) P    因為她的右手斷了，向著天空飛去！
( S* Y) F8 M; @3 S0 c2 l& @/ B  c
. a( n8 j. N" B* S    那名女子慘呼一聲，身形驟虛，踏著湖水，向後急急倒掠，幾個起伏便來到了岸邊的沙灘上。
( N! B2 Y0 h+ e) ?8 m2 _7 Y
    誰曾想到，折袖在水面上早已提前到來。

: `  `% I7 o) G+ D    只見水花四濺，折袖揮臂而出，亮光一閃，那女子腳踝上多了一道血線，倒在了沙地上。

    陳長生的劍破空而至，那女子極為艱難地側身避開，卻被折袖翻身騎在了身上。

    折袖的指尖抵著他的咽喉，前端的鋒利爪尖，已經刺破了她喉間一塊極不容易找到的軟骨。
# {7 y$ `/ J3 T4 ]. J6 r  c; b
    只要他微微用力，她的頸便會被刺穿。

    那名女子眼瞳微縮，不敢再動。
+ p  y& V1 x, ^  {! y2 P
    直至此時，她的那只斷手才落到了湖中。

    她倒掠時帶出的那條血線，也才落在了湖中。

    清澈的湖水，被血染的更加綠意深幽。

+ z% M0 o, ?% l  z' H) A    沙灘上的點點血痕，看上去就像是青苔。

+ d) K" r1 o9 c1 _    她的血，竟是綠色的。

0 e7 X7 K+ X" C1 V( e1 }5 E    陳長生從湖裡走了上來，拾起短劍，走到二人的身邊。
0 l9 q+ b* ~8 _4 D, e# I5 _6 z, P) S
    那名女子不著寸縷，被折袖騎在身下，似乎很香艷，其實不然，因為折袖的指尖，還插在她的咽喉裡。

    看著女子斷腕間淌出的綠色的血，陳長生微怔，他不記得在國教學院裡看到的那名耶識族人的血是什麼顏色的。

3 H& m4 S& p  y    這不是他第一次戰鬥，但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慘烈的、真正與生死相關的戰鬥。

    他見過血，但很少見過如此血腥的畫面。

    最關鍵的是，這場戰鬥是他的戰鬥，這些畫面有他的原因。
  M$ S- K8 z" {4 Y" G7 b2 d6 j
# j1 Z% ?1 \* t7 M! N    他畢竟還是個少年，看著這幕畫面，有些不適應，所以沈默不語。

    折袖很適應，所以很平靜。

    那名女子的臉色很蒼白，神情柔弱，配上媚麗的容顏，很惹人憐惜。
: L5 O# E# v* @/ a! s% n
# Z1 @' }9 y6 s3 q/ B, q4 {! I    折袖的臉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。

    女子確認這兩名人類少年不是自己能夠魅惑的，終於放棄，望向湛藍的天空，胸脯微微起伏，美麗的臉頰蒼白一片。
% j. l8 u. F, b, n: e2 W1 B- e
2 }: r8 H5 u5 i" X, l# B2 ]- b4 J/ a    湖面上的晚霞早已消失，日頭還在中天，湖風拂來，有些微涼，岸上的樹林微微晃動，生起波濤無數。
! _' c7 _! C% r4 W8 b5 I, [
- d) s4 E* ]. G; P6 N) H+ _