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玄幻奇幻] 貓膩 -【擇天記】《連載中》

1月23

第六卷 西風烈 第二十一章 我以祠堂做牌場

- P. H2 b# B, J2 v　　選擇後者，唐家極有可能會迎來一場動盪，甚至可能分裂，而最終還是前者獲勝的機會較大。

　　那麼這道選擇題就非常簡單了。

　　唐老太爺決定支持商行舟，自然就要放棄陳長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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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b/ d7 R: O0 q1 X  ^　　唐老太爺決定把唐家傳給二房，自然就要開始打壓長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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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B% a1 o9 W% ]" [( U+ [　　如果唐三十六是個庸碌之輩，或者這件事情會相對簡單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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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但他不是，而且他有一個朋友，是當代的教宗陛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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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X' F% P3 E9 E% F% j" G/ N　　所以唐老太爺只能把他關進祠堂。

　　他有可能被幽禁一輩子，直到數十年或者百年後變成一個滿頭白髮的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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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Y: t7 Q5 k, n' s) T# ?' {　　當然，更大的可能是，當商行舟重新收服國教，除掉陳長生之後，他會被賜上一碗毒藥。

6 s6 ^' j, \+ J' w　　是的，毒藥，匕首，白綾，土坑，不管是哪種手段，終究就是一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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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J$ O" I" M3 ^& J0 ~7 ]　　如果是前些年，唐三十六當然不認為老太爺會這樣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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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q3 ~. _  L  V0 `　　現在的他早就已經明白，所謂慈祥的祖父只是一種假象，或者說幻覺。

; K  B8 ^% d$ d　　唐老太爺把他抱在膝蓋上，說著那些久遠的故事，描繪著未來的華彩，無比寵溺，這當然是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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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}8 g' g; l& y+ G: `; l2 P, P# f　　但他愛的並不是他懷裡、膝上的這個小男孩，而是唐家的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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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`; ]# H# t' n　　現在，唐老太爺替唐家安排好了新的未來，也有了一個新的孫子。

- }; {( U- Q1 j# p3 h1 G　　那麼，為了唐家的未來，他當初有多麼寵愛唐三十六，現在便有多麼冷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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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從想明白這件事情的那一瞬間起，唐三十六便再也沒有指望過祖父能放自己出來。

- n; ^1 z2 B/ ]; q2 c　　他不想被幽禁在祠堂裡一輩子，也不想無聲無息地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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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想要離開這裡，但他沒有做過任何嘗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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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\1 @/ O- A$ `/ g　　因為在他被關進祠堂後的第二天，便有很多父親的忠心下屬試圖把他救走。

: }6 }, D1 X& P+ G9 E/ G　　那些人都死了，事後，長房死了更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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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F3 ]7 y# q$ D# z' n# x, l+ ~　　他只能更加沉默。

　　無論是牆外扔進來的石頭裡夾著的紙條，還是盛菜的碟子底部刻著的暗記，他都只能假裝看不到。

　　漸漸的，再沒有頑童往牆裡扔石頭，也沒有風箏在天上出現。

　　祠堂的正門，也已經很久沒有開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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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哪怕保養的再好，很長時間沒有開啟的門再次打開的時候，總會發出一些難聽的吱吱聲。

　　祠堂的正門開了，一道寒冷的冬風夾雜著雪花飄了進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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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N- n7 ]- B  ?9 H+ G( \　　唐三十六坐在蒲團上盯著最上面那排牌位某處，沒有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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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y0 Y+ e% [6 S3 X5 p　　那位唐家老供奉走到他的身後，說道：「老太爺有話對你說。」

　　沒有什麼久別之後的閒敘，沒有噓寒問暖，就連前情提要都沒有。

　　老供奉看著他的後背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
  h) ^4 o% a" M0 q! K　　「你需要查清楚二爺有沒有下毒，有沒有與魔族勾結這兩件事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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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y; b$ J" ]- o: w1 }! g　　「你有一個時辰，在這段時間裡，整個唐家都是你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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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N. v. X2 c  O8 W! h8 Z　　唐三十六沒有轉身，依然靜靜看著陰暗的祠堂裡那些像牌子兒一樣的牌位。

/ e6 W  T4 r3 u1 m　　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，他終於說話了。

　　時隔半年時間第一開口，他的聲音有些微啞，而且發音有些生硬。

　　「那傢伙來了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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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?6 i% Q2 E+ N- A　　老供奉說道：「是的。」

" U2 U" G& L/ e7 J$ S2 n4 N　　唐三十六還是沒有轉身，問道：「他和老太爺說了些什麼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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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F9 {, w$ H. _" o　　老供奉沉默了會兒，重複了一遍先前老宅裡陳長生與唐老太爺的對話，一個字差錯都沒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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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然後他說道：「你已經浪費了兩盞茶的時間。」

! j8 s! I7 u6 J1 f- b5 A　　「這裡是唐家，如果我要做事，哪裡需要這麼多時間。」

2 c+ Z/ q* O( ]9 {8 \　　唐三十六伸了個懶腰，有灰塵從衣服裡迸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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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個懶腰他伸的非常舒展，甚至隱隱可以聽到喀喀的聲音。

4 L" B+ E# j6 Y' G- r* f. {　　然後，他從地上爬了起來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，從祠堂裡拎出一把太師椅坐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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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B5 V  i* K) d# r* I- F　　現在的他依然蓬頭垢面，依然渾身灰塵，但是他的眼睛裡已經不再淡漠，而是明亮至極，甚至顯得有些鋒利。

+ ?" D% B+ e6 ]0 }+ v　　再沒有什麼死氣沉沉的感覺，他的身上充滿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生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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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看著這幕畫面，唐家老供奉微微眯眼。

　　「那個長生宗的怪物叫除蘇？名字很囂張啊，我很欣賞。」

　　唐三十六伸手從啞僕的手裡接過一碗茶，喝了口後繼續說道：「他如果這時候已經離開汶水，我到哪裡抓去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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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老供奉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事，表情有些怪，說道：「從他進城的第一天開始，老太爺就派人盯著了，他走不了。」

　　「那還用得著我做什麼？」唐三十六把食指伸進茶碗裡蘸了點茶水，對著身後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彈了彈，說道：「至於第二條非常簡單，大供奉你就不用操心了，我自有辦法向老太爺證明二叔和魔族之間的關係。」

　　老供奉面無表情說道：「那這時候您要做什麼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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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C8 O/ Z# u: \& S　　「把七叔喊過來，把十六叔喊過來，把嘉爾巷的舅老爺請過來。」

. b& Y8 ~7 t) B, P0 T　　唐三十六看似很隨意地說道：「好久沒看見這些親戚了，別說，還真有些想。」

　　老供奉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見這幾個人，和要查的這兩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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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?7 k& v' F; {/ u# y　　守在祠堂外的人們也不知道。

' U; |5 u9 x( q# j$ y" J　　但唐老太爺說的很清楚，這一個時辰的汶水城，全部由唐三十六負責處理。

　　不要說他只是想見這幾個人，就算他想把全族的人喊到祠堂來，也得照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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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{4 W! N) ]9 n! D4 j2 T2 [9 p　　哪怕今天的雪有些大，也沒有人敢違逆唐老太爺的意志，沒有用多長時間，那三個人便來到了祠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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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~; \% n7 R  W8 r3 h* H1 \' y　　看著坐在太師椅裡的唐三十六，三人的心情很是複雜，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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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教宗來了汶水城，祠堂的門便開了，聽說老太爺還給予了唐三十六重權，這究竟意味著什麼？

　　難道眼看著便要失勢的長房，又要重新翻身了嗎？

! ]& |4 l4 ^0 ~& J5 @; V7 x. R5 u# w　　「沒別的事，老太爺難得給了我一個時辰放風，說我想做什麼都可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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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三十六看著他們說道：「所以我喊你們三個過來陪我打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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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三人有些吃驚，對視了一眼，然後望向老供奉。

7 K4 K* k2 }5 O; y2 E) W　　唐三十六看著老供奉說道：「什麼事情都可以做，自然也包括打牌咯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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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老供奉面無表情，說道：「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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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z2 [. _% N. @: D　　牌桌很快便準備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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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o3 Y+ j* a( Z3 Q) m　　翠綠的玉竹麻將子兒擺的整整齊齊，看著很舒服。

　　「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，七叔你說是不是？」

　　唐三十六用指腹輕輕摩娑著牌的背面，感慨說道：「不知道這寒冬臘月的，竹園裡的風景怎麼樣。」

　　包括他的七叔在內，牌桌上其餘三人只是看著眼前的牌，沒有回應，也沒有反應。」
7 T% i  q: L; n! G) q9 ]
' M$ _! F3 _  \8 J& c+ k　　「讓楓堂的人過去看看，把竹園封起來，裡面的卷宗和一個人都不能丟。」唐三十六看著牌說道。

2 V# [" i+ x! H3 @; ?　　老供奉沒有說話，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他微微點了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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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# W+ _+ w1 @7 R) [　　祠堂外有無數老宅的管事下屬等著，隨之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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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f; H5 C1 y) v8 @) o! V　　聽到這句話，那位七叔終於忍不住擡頭看了唐三十六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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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三十六沒有任何反應，摸了張牌，繼續說道：「雲組去靜寓，川堂去合泗，我要靜寓的地圖，合泗的帳單。」

! i6 Q* G' r; h9 I5 j　　到此時，牌桌上剩下的兩個人也終於擡起了頭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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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　一聲喊亂了風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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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老供奉面無表情對著祠堂外點了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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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祠堂裡的牌局繼續著，唐三十六一面摸牌打牌吃牌碰牌，一面不停說話。
　　
　　大概三兩句閒話裡會有一句是指令，對整個唐家的指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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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O* _3 c' {; a+ U3 c) N! `+ @2 Q　　他的指令非常清楚，非常精准，清楚到哪怕最愚笨的下屬也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，精准到目標地的哪間屋子哪張桌子以及哪個抽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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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隨著他的聲音在祠堂裡回蕩，桌上其餘三人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，老供奉的眼睛都眯了起來。無論老供奉還是牌桌上的其餘三人或者是在祠堂外候命的管事，都沒有想到唐三十六被囚祠堂半年時間，更是被老太爺隔絕與家族生意三年時間，對唐家的內部情況依然如此清楚
　　
8 W, ?2 g* k5 S　　最令老供奉感到意外的是，唐三十六對唐老太爺管理唐家的手段非常瞭解，哪怕是最隱秘的那些手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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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q' F/ c4 `% S' D1 r# @( a5 P. B　　——雲組、川堂、楓堂這些唐家的執事組倒也罷了，他怎麼會知道松十三藥行是老宅的法堂之一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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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u( l+ Q) h% O/ {: ~　　老供奉看了桌上三人一眼，忽然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麻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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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看起來唐三十六是隨便挑了三個各房的長輩，但老供奉當然知道其中的深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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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i# l! H3 H" s8 ?. x8 _5 p　　這三人不是唐家二爺用來管理唐家事務的人手，但在私底下則扮演著更重要的角色，因為他們三人是用來制約那些管理者的手段。
　　
1 t3 N! n* O3 m　　唐老太爺讓老供奉來祠堂，是要確保在這一個時辰裡，如果二房承受不住壓力開始反擊，只能使用別的手段，而不能動用強力手段對付唐三十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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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樣唐三十六才能放手做事。
　　
　　老供奉忽然發現，唐老太爺和自己似乎都有些低估了唐三十六。
　　
" [. i7 H0 [0 r! Z% j* @5 n9 b' m( o　　如果真的讓唐三十六無限制出手。以他現在展現出來的對唐家的瞭解，或者真用不了一個時辰的時間，他便能把二房的力量一掃而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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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a2 c+ P; P3 U　　到時候就算無法找到唐家二爺下毒以及與魔族勾結的證據。又能如何？
　　
　　「不能殺人。」老供奉對唐三十六提醒道：「這是老太爺的交待。」
　　
7 i  a% C1 K' ~　　唐三十六手裡拿了一張牌正準備扔出去，忍不住搖了搖頭。說道：「真是不吉利，棺材。」
　　
; n( M7 ]  g; }% T' E　　啪嗒一聲，那張麻將牌落在了烏黑發亮的桌上，原來是張八筒。
　　
　　七叔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，說道：「胡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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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e: S  J$ `% m" O+ d! ^' R1 l　　唐三十六沒有任何沮喪，看著老供奉說道：「不能殺，總可以用刑吧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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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聽到刑字，桌旁的人們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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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七叔伸手準備把八筒揀到面前。聞言便僵在了半空裡，看著好生尷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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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A- O4 A7 J/ c　　風雪裡的汶水城，依然很清靜，所有的商家以及普通民眾，都按照族裡的吩咐躲在家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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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有很多穿著唐家執事服的男子，從老宅從藥行從很多地方離開，頂著風雪向某處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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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G2 Z+ `% p) n  S! X　　竹園、靜寓、合泗甚至汶水畔的二房莊園，都被圍了起來，無數帳本被從箱櫃裡翻出。數十名管事與掌櫃被趕到了門外的風雪裡，雙手被一根很細的草繩系住，等著稍後被審問或者釋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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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B1 g0 d0 s' p. \　　被檢抄的這些地方都是唐家的核心產業。這幾年基本上都是由唐家二爺親自打理，早就已經換上了對他忠心耿耿的管事掌櫃，這些人在汶水城地位很高，哪裡受過這種待遇，很自然鬧了起來。
　　
  B& ~* M  O0 t　　最激烈的一次衝突發生在汶水畔的二房莊園裡。
　　
3 u0 u$ f8 ?/ j1 z, ?. g　　哪怕隔著很猛烈的風雪，管事掌櫃也能看到河對岸那些探頭探腦的人影。
　　
. _8 d& j/ A7 T4 m) K/ d  p  W; O　　應該是長房的人。
　　
　　想著今天被對方看了熱鬧，管事掌櫃們更是覺得好生羞惱，對著前來檢抄的那些人痛駡不休。
　　
, U2 h" }3 F, P0 t( `# A　　如果換面做平時，無論是楓組的人。又或者是那些他們今天才知道是歸老宅所有的松十三藥行的管事，哪裡敢對他們如此無禮。至少也會做些解釋，然而今天這些人卻仿佛變了一張臉。就像不認識他們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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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與被檢抄的雜書房直線距離不到兩裡的莊園某處，有間更為清幽的書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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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]( y/ v% q) S8 u　　書房的窗用的是最透明的琉璃，縱使冬日被掩在雪雲後，屋裡依然光線充足，沒有任何陰晦的感覺。
　　
9 T7 e$ d$ Z. r; d2 C　　唐家二爺站在窗前，看著那些飛舞的雪花，緩緩張開嘴，無聲地笑了起來。
　　
　　最近這段時間的混亂讓整個汶水城都感到了緊張與不安，更不要說二房的人們，但他很平靜。因為他管理唐家已經三年時間，他知道更多的事情，包括老宅裡的那兩場談話，以及父親與陳長生之間協定的具體內容。
　　
6 h' ~" c: y. r2 e7 k3 q1 k) @7 Z# S　　下毒？只要抓不到除蘇，便沒有任何證據，而長生宗萬年底蘊到今天就剩下了這麼一個黃泉流的怪物，又哪裡是那般容易被抓住的，他知道父親只是被陳長生和國教逼住了，不得不做些姿態出來。
　　
　　真正麻煩的反而是那聲穿透風雪的喊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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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與魔族勾結？唐家二爺無聲的笑容漸漸變得寒冷起來，心想這真是莫大的羞辱，卻也是難以洗清的髒水，離山劍宗居然也參合到這件事情裡來了，秋山君的這聲喊還真是狠辣到了極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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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g7 L8 r3 Q% Q) ?+ S. ~% d　　「你真是養了一個好兒子。」他看著窗外的風雪說道。
　　
　　原來，書房裡一直都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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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S0 c. ~6 u2 H6 x: p# }9 N　　秋山家主前些天便悄悄來了汶水城，一直住唐家二房的莊園裡。
　　
2 u5 k8 z. D: @, o. w9 P6 z" H　　「能把二爺你逼到這種程度，我那個兒子當然不錯。」
　　
2 P+ m2 d0 H6 K, N8 r! f! R- @　　他看著唐家二爺的背影說道，帶著毫不掩飾的欣慰的笑容，完全沒有任何慚愧或者說歉意。
　　
5 \  P  a3 n6 X% Q/ b: ?( Z　　唐家二爺沒有轉身，聲音卻變得寒冷起來：「你自己家的事情，自己處理好。」
　　
　　秋山家主站起身來，微笑說道：「我秋山家與你唐家不一樣，雖然我是家主，但我那兒子說的話可比我好使，唉，我本來是想幫幫他，看來反而又是給他添麻煩了，我還是趕緊走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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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說完這句話，他竟然就真的走了。
　　
% M! t7 z7 c* e3 l, Q　　看著窗外雪地上那道清晰的足跡，唐家二爺漸漸眯起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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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N+ c3 X& O$ s* H　　他很清楚，隨著秋山家主的離開，所謂的四大世家聯盟一事，也就此告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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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K3 n, D( I  z8 L$ o) C4 y! {　　真是個老狐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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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v) ~2 u% x/ {: s" }　　老狐狸他並不怕，他從小就開始與各種各樣的老狐狸打交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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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l6 P) H4 i: f+ {; f. ?　　問題在於，像秋山家主這樣不要臉的老狐狸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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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管事匆匆進入書房，把莊園前面的情況彙報了一番，然後猶豫問道：「是不是要把重要的東西藏一藏？」
　　
. Q, x' _8 d* B) l4 h% A) d　　唐家二爺說道：「看來我那個大侄子，這三年並沒有虛度，已經掌握了很多東西，既然如此還能怎麼藏，且讓他們鬧去，最終不過是鬧劇罷了。」
　　
　　管事聞言微驚，然後生出極大的不解。
　　
　　在他和唐家很多人看來，就算唐三十六負責的這次抄檢最終也沒辦法獲得任何證據，但這次抄檢本身已經說明了些很重要的問題。
　　
8 @7 W" G+ Z9 Y6 V6 U1 F0 m　　唐老太爺對二爺的信任，已經被動搖了。而且很明顯，哪怕二爺已經打理唐家事務三年時間，表明上看起來已經成為了唐家的主人，但事實上只需要老太爺說句話，老宅裡出來些人，這座汶水城以及整個唐家依然還是老太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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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知道管事在想什麼，知道所有人都在想什麼。
　　
" {/ A. h7 O: C　　但他沒有解釋，也懶得解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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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只是靜靜看著窗外的風雪，無聲微笑。
　　
5 V% ~6 q# C4 R) s4 P　　那笑容裡有說不出的嘲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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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　一把火燒了桐廬
　　
' Q) D  m4 V7 Y4 ?* c　　祠堂裡的動靜、汶水城內外那些商鋪宅院裡正在發生的事情，逐一被報告到了老宅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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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V) q/ \& {) p6 A. g　　負責彙報情況的是那位老宅管事，他說話的速度很快，但口齒很清楚，確保屋裡的所有人都能聽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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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w' [) M! i3 x( M7 J; y　　現在這間屋裡，除了唐老太爺和陳長生，還有折袖與南客，他們也是來講故事的，剛剛講完雪嶺的故事以及那片石山的故事。
　　
8 @# g% K) u3 h　　「被他最先喊到祠堂裡的那三個人，表面看起來沒什麼，事實上是老二很倚重的臂膀。」
　　
, L5 u4 V% W7 [. W/ P/ x  j7 ~　　唐老太爺對陳長生說道，就像是一位說書先生，「沒想到我這孫子被關了三年時間，原來依然有人在給他傳消息，而且眼睛很毒。他的手段也算俐落，先把老二的眼口鼻先蒙住，再以雷霆之勢散掩而去，不過終究還是太過常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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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陳長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，他對這些事情不是很瞭解更不擅長。
　　
) I9 s$ Z  o  \% B, a2 C　　沒有過多長時間，老宅管事再次來到屋外，把祠堂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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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你說他在做什麼？在祠堂裡打牌？」
　　
" Q  H2 i- W- A+ x　　唐老太爺的眼睛微眯，看不出來喜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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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Z7 l9 Q+ _8 f# T3 B( R6 P　　沉默片刻後，他忽然對陳長生微笑說道：「教宗陛下有沒有興趣陪我玩幾把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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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u, f$ H: \! w/ \　　陳長生對玩牌沒有興趣，他甚至都不知道玩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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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\- G  }* U) }2 N* l' k　　不過好在對自幼通讀道藏劍心早慧的他來說，想要學會只需要很短的時間，至少用不著一個時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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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玩牌需要四個人，南客和折袖也坐了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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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折袖也需要現學，南客雖然在雪老城裡陪幾個姐姐玩過，也不擅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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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於是這場牌局理所當然進行的非常慢。
　　
7 `: u  Y' _: s3 g4 N- z( A/ {　　就在他們洗牌砌牌的時候，祠堂與汶水城的消息不停地傳進老宅。傳到了牌桌的旁邊。
　　
　　「大少爺讓楓組去了竹園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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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H0 s3 u2 n  B2 C$ l$ ]　　「雲組去了靜寓，據說找到了幾份地圖。」
　　
　　「川堂去了合泗，大少爺要的帳目卻始終沒有找到。屋後的雪地裡有燒焦的痕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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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~* U) h' V, V4 n9 O2 `( I　　風雪裡的汶水城有兩張牌桌。
　　
% w" Y8 F2 a: S% r1 D" ~, G　　一張在祠堂，一張在老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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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m0 H& m: m) m; ]" }2 B　　事實上。今天的牌局是兩個人在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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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u" J- N( T$ @  R　　唐三十六以及那位沒有上牌桌的唐家二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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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隨著回報的消息越來越多，唐老太爺打牌的速度越來越慢，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複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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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e0 h& s; o; ^　　有欣慰，有遺憾，有警惕，有不安，也有一抹很難看到的決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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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知何時，一個穿著灰袍的枯瘦老人來到了門外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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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y) B6 x) h+ I4 [5 j　　那個枯瘦老人神情平和，看著就像一個與世無爭的退休官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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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但折袖與南客都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，哪怕唐老太爺就坐在牌桌上首，依然做好了變身的準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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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淩海之王與桉琳也不顧唐家老宅眾人的阻攔，強行來到了屋外的小院裡。
　　
　　因為他們也感覺到了極端的危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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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麼多強者，竟然沒有一人發現這個枯瘦老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，又是如何悄無聲息地走進了老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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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淩海之王看著這位枯瘦老人的側臉，覺得有些眼熟，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，卻又想不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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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E: \* J0 |7 s  w& W0 R3 n　　即便是唐老太爺。對這位枯瘦老人的出現，也表現出了詫異的情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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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`! z0 `6 k+ ~6 B% {# U, c* B0 O7 a　　「雪這麼大，你怎麼來了？風濕沒事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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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o6 [$ c& s+ o9 @+ \9 j　　枯瘦老人搖了搖頭表示沒事。卻沒有說話，如果不是不能說話，那便是惜字如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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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[; ^1 a; u: E% ~, Y　　老宅管事有些不安地看了枯瘦老人一眼，一面擦著額上的冷汗，一面顫聲說道：「大少爺要用刑堂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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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d& L1 u9 t- ~　　聽到這句話，唐老太爺沉默了會兒，把準備打出去的那張牌收了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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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u) s5 P/ M. c2 f　　「讓他用，不過一個時辰，只要不把祠堂燒了。隨便他做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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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r" r& m1 E$ ?, ]. \　　老宅管事身體一顫，很明顯沒有想到。唐老太爺居然真的會答應唐三十六的要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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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l0 ^, |' @7 D1 G3 r* t　　陳長生看了眼門外的淩海之王，想知道刑堂是什麼。淩海之王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，表示離宮對此沒有任何情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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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L2 @' L$ J; L* c# C+ j　　枯瘦老人向唐老太爺行了一禮，然後向陳長生點了點頭，便離開了老宅，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個字。
　　
　　祠堂裡的牌局應該在繼續，老宅的牌局也重新開始，就在唐老太爺贏了第一局的時候，那位管事又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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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k3 }* x1 }" f3 Y# O　　這一次他額上流的汗更多，聲音更加顫抖。
　　
# T% n6 I1 q% g0 f( Y　　「大少爺……要用五樣人。」
　　
5 x: ^8 N) t# B/ }8 h　　老宅四周忽然變得異常安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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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老太爺面色微變，把一張牌重重地拍到牌桌上，怒道：「他是真準備把祠堂拆了嗎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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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管事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老太爺發這樣大的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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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k6 e% ]9 h; K: S! p, L( `　　至於陳長生等人更是沒有見過，吃驚之餘更是好奇，五樣人這個名字好奇怪，究竟是什麼？
　　
1 I) y5 v% N% d  o% ?! X9 V　　唐老太爺的怒火漸漸平息，眼神幽深說道：「讓他用。」
　　
& n1 ~( Y9 S4 s. g/ j' ~　　沒有過長時間，那名管事再一次來到屋前，這一次他的衣衫已經全部被汗水打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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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e6 a0 s, B$ I$ r- d: U5 v　　「桐廬……桐廬被燒乾淨了，大少爺命令肥大女婿親自點的火。」
　　
　　「桐廬是老二最喜歡的一間書房，裡面有他這些年用私房銀子買的很多書畫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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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老太爺對陳長生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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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}  V. i- T8 h0 R* I% f9 [8 N) i　　很奇怪，這一次唐三十六直接派人燒了唐家二爺的書房，老太爺的反應卻很平靜。
　　
/ Y* H; X8 i/ l3 l- U　　很明顯，在他看來唐三十六這個可能激化矛盾，點燃二房怒火的舉動，遠沒有刑堂與五樣人更重要。
　　
3 z2 m- J1 i' e) U　　隨後又有新的消息從祠堂裡傳了過來。
　　
　　這一次的消息有些無足輕重，準確來說只是件瑣事。
　　
　　管事說道：「大少爺說腸胃不是太舒服，所以讓人去城外雞鳴庵抬了一桌素齋。」
　　
. ?" I- ^$ i- a$ ~, o1 h　　聽到這句話，唐老太爺摸牌的手指微微顫了顫，然後不知道是想到何處，沉默了很長時間。
　　
4 I1 S( T+ f: r4 D4 e7 }  |　　最後他把面前的牌推倒，對陳長生說道：「不打了。」
　　
　　老宅裡的牌局就此結束，祠堂那邊的牌局不知何時才會結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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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陳長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。
　　
　　原來這並不是唐三十六與唐家二爺的牌局，而是唐三十六與唐老太爺的牌局。
　　
　　通過先前發生的這些事情，唐三十六證明了自己知道老太爺手裡的所有牌，而且他能把這些牌打的非常好。
　　
5 z$ b6 M  m" n　　比如刑堂與五樣人。
　　
- u" L( _$ {4 }+ h　　只是雞鳴庵的素齋又是怎麼回事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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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月23

第六卷 西風烈 第二十四章 刑房

3 O: P, a$ z( |+ V% T9 l( l0 h0 e, }　　汶水城西南有十二座非常大的糧庫，據說可以保證大周朝六個郡一年的供給，如果汶水城被圍，這些糧食足夠城裡的軍民撐上數百年時間，可以想見這些糧庫裡究竟有多少糧食。

- P$ G! ]8 F: Z' v( d) _! r) s　　糧庫最重視的事情當然就是防火，所以這些糧庫都在汶水不遠的地方。

　　雖然是隆冬天氣，站在糧庫裡彷彿還能聽到遠方的流水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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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事實上，並不是流水的聲音，而是流血的聲音。

　　在最深處的那座糧庫裡，沒有一顆糧食，無比寬敞甚至可能說宏偉的庫房空空蕩蕩，只有數十個人。

　　有七個人被脫光了衣服，掛在運糧的鐵索上，鮮血不停地從他們身上流淌而下，砸在地面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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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們已經受了無數種酷刑，非常悽慘，便是被宰殺的年豬也要比他們幸福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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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[2 A- V8 @9 u( J) U　　那些行刑者都很年輕，有幾個人甚至還是少年，他們的神情都很專注，沒有因為眼前的畫面而有絲毫分神，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者說憐憫，只是偶爾會出現一些靦腆的神情。

　　這些年輕人都是唐家刑堂的成員，有一個相同的老師，就是這時候坐在椅中的那位枯瘦老人。

) u9 s, i1 i- G0 W　　也就是不久前在老宅裡出現的那位枯瘦老人。

　　七名囚犯被放了下來，身體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，血更不知道流了多少，但還活著。

　　問題在於，他們這時候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活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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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z/ Y' M6 E; e. I; p　　「畫個押吧，然後送你們上路。」

　　枯瘦老人終於說話了，聲音就像他的神情一樣平和，特別尋常普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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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但對地上那七個渾身鮮血的囚犯來說，老人的聲音就像深幽裡傳來的惡魔嚎叫，又像是星海之上神國鮮花在盛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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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u! x1 |: p& n! U) Z　　已經奄奄一息的他們拚命地爬動著，爭先恐後地向前爬去，在糧庫地面上帶出數道血痕，爬到老人的身前，用已經有些模糊的目光找到筆與紙，用最快的速度畫押，然後不停地哭喊著魏爺爺趕緊殺了我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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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H; C# f2 V* [0 s( I. h　　一道黑煙從莊園裡生起，隨後是若隱若見的火光，然後傳來了罵聲。

　　唐家二爺最喜歡的桐廬，被肥大女婿帶著人親自點燃，燒成了一片焦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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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n- x; w; o7 T  [3 d7 T' b7 \　　莊園就在汶水畔的柳樹後，但桐廬的位置相對深遠，所以這場火影響不到河水裡的生命。

　　雪花落在水面上，瞬間消失，魚在水底的水草裡緩慢地游動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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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F9 e1 j, Y* L: H　　這裡是城南，唐家長房與二房隔河而居，最為清貴的地方。

　　這裡遠離道殿與長街，沒有客棧，也沒有酒樓。

　　那麼自然也就沒有行人，沒有熱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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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O# ~- L! x* l7 `- U" A* o　　就連長房那些看熱鬧的下人僕婦也被唐夫人命人抓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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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O; d9 X, |4 \, [3 D5 k  y　　就在下一刻，冷清的汶水邊忽然變得熱鬧起來。

　　七名商販、六個衙役、三個算命先生、兩個賣麻糖的老人和一個買脂粉的小姑娘忽然出現。

　　誰都知道，這些人不是普通人。
8 n. w! g5 `+ k, t# L  ^  I
$ a8 A& Z9 ^! J: n* d- {9 v　　衙役可以管商販，算命先生可以與賣麻糖的老人聊兩句，但商販裡沒有賣脂粉的，小姑娘又朝誰買去？

　　他們剛好是五樣人。

　　唐三十六向唐老太爺要的五樣人。

( N  M! i5 f% Z+ J- k- O　　沒有人知道，唐家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私兵，也不是此時在祠堂裡的那位半步神聖老供奉，甚至不是刑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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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而是無人知曉的這些人。

　　唐老太爺聽到唐三十六的要求後大發雷霆，是他發現唐家真正的秘密與殺招被別人知曉後的自然反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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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雖然那個別人是他的親孫子，依然讓他有些無法接受。

5 `8 w. ]! d, M# x- ~　　由此可以想見，這些人對唐家的重要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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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A. I  `3 R7 K) ^! g& X# {　　從陳長生進入汶水城道殿的那一刻開始，這些商販、衙役等五樣人，便一直在對岸。

　　他們要盯著的是國教裡的這些強者，隨時準備出手，同時也在盯著河水深處那團水草。

　　就像那位唐家老供奉對唐三十六說的那樣，那個叫除蘇的怪物看似行蹤神秘難測，實際上一直在唐家老宅的掌握之中。

, N; V% g; S# D& u# S　　今天這些商販、衙役和算命先生，要做的事情便是按照唐三十六的要求，把除蘇逼出來，然後抓住，或者殺死。

! j5 L3 Q) g2 M" M/ G$ B1 u8 x2 X　　長生宗雖然已經凋蔽，但萬年底蘊有如一座高山，若往地下望去，便是一道難以見底的深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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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p9 a0 p, Z6 W7 x% T" \) }% v　　除蘇便是這道深淵最可怕的產物，就憑這些氣息普通的商販衙役，能夠戰勝他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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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v8 @1 U% P& _7 q& t　　七名商販卸下貨框，從裡面取出波浪鼓之類的小玩意兒，拿出轉糖的針，竹子做的蜻蜓，開始組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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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們的神情很平靜，甚至顯得有些木訥，但他們的動作卻非常熟練，簡潔而迅速。

　　在很短的時間裡，那些轉糖針、波浪鼓與竹蜻蜓被組到了一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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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a* ~6 m1 ?2 Z2 Y　　那是一塊縮小了數百倍的沙盤，上面的建築與行廊非常逼真，就像是最高明的匠人在核桃上雕出來的景物。

0 G" ~1 t# D& ~& n& R9 ]0 ^4 [8 W# H　　商販們的手放在沙盤邊緣，七道意味不同卻自然相合的氣息灌注了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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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G% g  ^1 m' u' A- z" l　　兩名算命先生走了過來，盯著那些縮小的屋宅與行廊，手裡握著的長幡在風雪裡微微飄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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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z& `7 j- D' a9 p- K　　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，風雪依舊，那幡卻靜止了下來，可能是因為心靜，又或者是因為已經算出了結果。

　　一個血點，在沙盤建築裡的某一處緩緩顯現出來。

' p+ H, S  r$ a6 |: D　　那便是除蘇此刻的位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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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除蘇在莊園裡某個偏僻的角落裡。

　　這裡是花園，他在假山的最深處，即便是冬天，洞裡依然有些濕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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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讓他覺得很舒服。

　　他知道今天陳長生去了唐家老宅，他甚至知道那個離山劍宗的弟子留在了道殿裡。如果換做以前，他肯定會悄悄潛入道殿，把那個離山劍宗弟子殺死，但他沒有這樣做，因為他總覺得這是國教設下的局。

5 y. [8 v5 @/ U4 G2 l　　他蹲在假山深處的洞口，四周滿是青苔的石上，竟彷彿融為了一體。

　　看著不遠處冒起的黑煙以及傳來的熱度，他的眼睛裡流露出煩躁與冷酷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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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除蘇不知道唐家老宅裡發生了什麼事，但知道唐家二房出了問題，不過他並不擔心，就算陳長生真的說服了唐老太爺，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夠抓住自己，無論速度還是地遁之術，都讓他擁有極強的信心，若真被強者找到，走了便是。

! L0 G$ k- @, ^: {  W7 {, ]% U% k　　這個時候，他忽然感覺到天空裡的風雪發生了某種變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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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是說風雪的速度或者說形狀發生了什麼變化，而是隱藏在裡面的天地氣息生變，隱顯殺機。

1月23

第六卷 西風烈 第二十五章 七名商販與六名衙役

　　他的眼瞳急劇縮小，變成綠豆一般，湧出無限警惕與憤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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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有人發現了自己。

　　他不知道對方是誰，又是用什麼方法在如此大的莊園裡確定自己的位置，但做為黃泉流的傳人，他對危險極為敏感，甚至就連折袖與南客在這方面都要稍遜於他，他清楚地感覺到了不好的徵兆。

　　不需要任何思索，他就像野獸一樣按照本能行事，便要運用遁地道法離開。

　　一聲悶響在假山深處響起，滿是青苔的石頭被撞裂開來，滾落開來。

　　除蘇沒能離開，還站在原地，頭臉與身上到處都是石屑與泥土，神情微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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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是怎麼回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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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就在那兩名算命先生確認除蘇的那瞬間，攻擊便已經開始了。

　　七名商販的手腕上都有一串銅錢。

5 U" p+ t1 Z) X# v　　細繩無風而斷，帶著碎雪，落在沙盤裡，砸在了那些彷彿是真實的、只是縮小了無數倍的亭臺樓榭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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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^, C5 D; s5 D, s" [　　同時，另外那名算命先生手裡的幡陡然筆直。

　　風雪呼嘯而作，大幡被吹的招展翻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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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]# A* @- U: y4 h  o0 a　　彷彿一面大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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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u+ P8 t! q( j7 T/ t$ o* n　　汶水裡驟然生出無數波浪，就連最深處的水草也開始狂舞起來，無數魚兒驚恐地四處躲避。

% C1 u- ^, j" `0 s0 u3 }　　一道從地底生出的震動迅速傳到了地面，汶水兩岸的地面劇烈地震動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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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神奇的是，地面上的那些莊園建築沒有受到任何損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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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a6 ?! i3 G+ f0 t　　莊園裡響起無數聲驚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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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先前還在不停痛罵著什麼的人們，抱著腦袋到處亂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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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站在那片已經被燒成焦土的廢墟前，想像著前一刻桐廬的清幽美景，依然一動不動。
) z& `7 Q# M3 ?% ^7 [9 l4 O) A
. ~3 C* L5 m* m6 E! k. A　　他知道這道震動意味著陣法啟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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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然後他回頭望向某處，自言自語道：「居然連五樣人都來了，父親你究竟在想什麼呢？」

1 U2 v7 U$ ]$ |% E　　看起來他並不關心除蘇的死活，甚至不在意除蘇是否會被捉住，這是為什麼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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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留在汶水兩岸、沉寂多年的繁複陣法啟動，一道道久遠而滄桑的氣息從地底生出，把莊園層層籠罩。

　　發現無法遁地而走後，除蘇反應奇快，化作一道灰影，便向著莊園遠處疾掠而去。

% S- g2 t* f: D2 {　　他的速度已經發揮到極致，就算南客到來，最多也只能綴住他，而無法比他更快。但他依然無法快過大陣的擴展速度，當他來到數里外的莊園外圍時，那道光面已經從地面升到天空，形成了完整的半圓，再沒有任何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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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r0 X, R" h$ z* o" `! ^　　除蘇想也未想便向著那道光面撞了過去，想要憑藉無比強韌的身軀與堪比閃電的速度直接撞過去。

　　嗤的一聲輕響，一道青黃色的煙霧從他的身體表面迸射而出。

　　除蘇痛哼一聲，退了回去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，只見被與陣法光面接觸過的地方，出現了一道深刻的傷痕，有濃稠的汁液正在不停湧出，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嗤嗤的聲音，很快便腐蝕出一些小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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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d* n7 X+ B/ G% X4 @9 @$ O　　他擡頭望向眼前這道光面，知道很難正面突破，不由發出一聲憤怒的厲嚎。

　　既然很難正面突破這座陣法，那麼如何破陣？自然是殺死操控這座陣法的人。

　　狂風呼嘯而起，青黃色的煙霧被吹散，向著四周飄去，已經淡了無數倍。

! `5 v0 ~+ [8 X* H　　然而那些在隆冬季節依然盛開著的花，遇之而萎，瞬間便被毒死。

　　除蘇從原地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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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片刻後，他便來到了莊園的另外那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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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也就是汶水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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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S$ K) v8 X- L8 `7 e& p+ _/ S　　他看著河對岸那些商販與算命先生，滿是陰冷意味的眼睛裡閃過一抹詫異的神情。

- G6 C, w) u! m' v3 @　　那些人的氣息明明很普通尋常，為何卻能操控如此可怕的陣法，破了自己的匿跡道法，把自己困在了這裡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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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E" L! y, \1 N$ o& T　　在現在這般緊張的時刻，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，只想著如何能夠越過汶水，殺死那些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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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陣法籠罩著汶水兩岸，那道隔絕天地的光面，在數里外的莊園深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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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{- i/ y( W* b) B! C　　按道理來說，他可以非常輕易地過河，對那些操控陣法的人發起攻擊。

" L5 n7 `) J' p, E; T# e　　但他看的很清楚，感知的更加清楚，威力最大的光明陣眼，恰好就在汶水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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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是黃泉流的傳人，是前代長生宗宗主斬屍後留下的惡念化身，渾身陰毒，身魂俱穢，過河必然會觸發光明陣眼。

7 ]( O9 {8 y2 J% H+ ^. J& f1 Z9 {/ A　　到那時，他就要迎接這座陣法全部力量的攻擊。

　　他再如何驕縱冷血，也不敢以自己的身軀去硬抗唐家的大陣。

* ~' Q% C; j, v& b　　他必須想出別的方法。

　　如果是別的流派，像他這般天生陰毒污穢的人物，絕對沒有什麼樣辦法能夠瞞過光明陣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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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但他出生之後修行的便是最正宗、最古老的道門正宗神術，剛好擁有這種能力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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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c1 Y- D) `! s7 L% C2 U& o% f/ A6 c　　一聲意味難明的、隱約像是道偈般的字句，從他的唇齒間緩緩道出。

( P2 E+ v2 i6 y+ Y8 a9 R　　他盤膝坐下，結蓮花印，神態莊嚴。

. F& }) _7 f" _  d% U& q　　他滿是黑毛與鱗片的雙手，迎向了風雪狂舞的天空。

3 s& M* h! Y" h) o/ w: S　　一道難以言說的神聖氣息，從他變形的瘦小身軀裡漸漸溢出，直至把他全部包裹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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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N) n: k% |% C# a/ A1 k% h6 p　　就像是熾烈的岩漿，裹住了一塊黑色而寒冷的石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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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任誰來看，都只能看到明亮紅熱、無比光明的表面，絕對無法看到裡面真實的畫面。

2 W# \8 A0 O& |+ L. {: c　　除蘇消失在汶水上空的無限光明裡。

4 w3 ?: \7 r5 P& i2 n/ u! \1 g　　就像一片雪落在了雪原上，一滴水流進了海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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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萬道光線灑在河面，縱然外面風雪如泣如訴，汶水卻彷彿來到了暮時，溫暖至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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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但除蘇的消失，卻讓這幕畫面多了些說不清楚的變化。

　　那種感覺很詭異，就像是鬼入深幽，再也無法找到。

　　更可怕的是，如果除蘇借萬道光線遮掩，悄無聲息靠近對岸，那些商販與算命先生又如何能夠逃得過他的偷襲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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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{! |8 Y  s2 T7 ^5 j; O　　不知道為什麼，那些商販與算命先生明明親眼看著沙盤上的那個血點消失了，同時除蘇消失在光明裡，有可能向著自己而來，神情卻依然漠然，或者說木訥，根本沒有任何擔心的感覺。

* N$ i6 {4 ?; z6 I( ^　　或者是因為他們當中有一樣人也是鬼。

　　鬼入深幽，極難尋覓，如果找的同樣也是鬼呢？

　　世間並沒有真正的鬼，但對很多人來說，衙門便是地獄，衙役便是索命的鬼。

7 F! A' {% N& n, s. V- |6 ~0 e' b5 h　　六名衙役出現在河邊，相隔十餘丈而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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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們的身上纏著鐵索，左手握著水火棍。

" q) Z9 _0 G) f) ?　　無論鐵索還是水火棍都已經很陳舊，不知道用了多少年，上面滿是鏽痕與血氣，顯得殺氣騰騰，同時又無比陰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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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河面上的萬道光線落在他們的身上，依然無法驅散衙役們身上陰森的殺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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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月23

第六卷 西風烈 第二十六章 五樣絕世手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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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忽然，六名衙役解下身上的鐵索，向著河面上的光明裡套了過去。
　　
　　看似什麼都沒有的光明裡，忽然響起金屬撞擊的聲音，然後響起一聲怒嚎。
　　
　　很明顯，那聲怒嚎裡充滿了意外與震驚。
　　
9 B' z, [7 U9 {- h　　六道鐵鏈在空中變得無比筆直，劇烈地顫動起來。
　　
　　鐵鏈的一端在光明裡，另一端被衙役們握在手中。
　　
4 {$ ~( p6 q% g+ T　　衙役們沉默不語，開始向後退去，同時不停收回鐵鏈。
　　
　　岸上的青石板在他們的官靴下不停碎裂，
2 _# F$ q4 @& w9 A% X　　
　　彷彿鐵鏈那頭繫著十分沉重的事物。
　　
) I  l# X2 T- }6 Y9 a: `　　河面上的萬道光線微微黯淡了片刻。
9 v8 e& w' R1 r% H. f! j$ F　　
! M, B& |) M! p0 {1 s　　一個瘦小的黑色身影漸漸出現在河上的空中。
　　
　　六根鐵鏈分別繫住他的四腳與頸還有那根不知何時破褲而出的尾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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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除蘇竟然被這些衙役從光明裡生生抓了回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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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N+ w# c* G  s, v6 e# Y　　無比寒冷的氣息沿著鐵鏈侵襲到除蘇的身軀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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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l8 C3 G7 S. o　　他感知的非常清楚，雖然同樣無比寒冷，但鐵鏈傳來的這些氣息與自己的先天陰毒並不是一回事。
　　
　　鐵鏈傳來的氣息更加肅嚴，帶著官氣，陰森的表象裡充溢著毫不掩飾的殺機。
　　
　　這些衙役的陰森殺氣並不及除蘇的陰穢寒意強大，卻更加堅韌，除蘇竟是一時間之間無法脫離那些鐵鏈。
　　
　　他知道自己面臨著極其危險的局面，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斷開這些鐵鏈，被鐵鏈裡傳來的陰森殺機鎖定神魂，汶水兩岸的這座大陣稍後便會降下雷霆，直接滅殺了自己。
　　
% X) G+ x: @( a# P4 A　　一聲陰戾至極的嘯叫在水面上響起，六道鐵鏈劇烈地震動起來，彷彿就要斷裂一般。
& S4 q  G' E2 D+ N  G% |　　
9 m% p- Q+ d0 t/ T　　嘶啦聲響，除蘇的黑衣驟然碎裂，兩道極為醜陋的灰色肉翼破空而出，在風雪裡快速地搧動著。
　　
　　無數帶著陰穢氣息的黑煙從他的雙翼裡生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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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B$ \: {8 L- D; Y* N* U% f　　他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向著岸邊那六名衙役撲去。
　　
　　黑煙籠罩著他的身體，看不清楚他的面容，誰都知道這些黑煙裡是世間最陰穢的毒，只要沾到一點便會死去。
　　
& r$ l! r# z0 J) I. S# n6 F  r  M　　那六名衙役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，左手緊緊地抓著鐵鏈，右手拿著水火棍便向空中打去。
6 I, G2 s( X7 L5 i9 {/ o/ @　　
: l: e+ E0 X: C. U. @8 g　　衙役們的棍法看著並不如何精妙，但棍勢之間隱著某種玄妙的感覺，竟有些像國教學院的倒山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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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國教學院的倒山棍說的是戒律，是規矩，是院規。
* D' W4 c2 F. P　　
6 o9 X" C9 f9 G$ x3 z) |; x) B　　這些衙役的棍法既然與倒山棍有聯繫，自然也是一脈相承，說的還是戒律，是規矩。
　　
　　只不過他們的水火棍執行不是院規，而是家法。
9 z/ ~: d1 D, q　　
　　唐家的家法。
( B1 i1 c( E$ u2 n. O- a" k1 Z　　
) u8 o8 u3 U$ J, N　　院規如山，家法同樣如山。
　　
, B( ~4 l' _1 f' w8 h$ A+ r3 u0 t$ F) s% d　　說要打你，便一定要打你。
  H% S# y; x3 f9 J8 g% v/ M　　
　　棍如山落，哪怕你快若閃電，魅如煙霧，又如何能躲？
1 `; X* v7 i# U& n7 h$ r　　
　　轟轟轟轟！連續數聲爆空聲響起，岸前的天空裡風雪驟散，出現了十餘團白色的氣漩。
　　
　　有幾團白色的氣旋在除蘇的身周暴開。
0 ?+ ]# _0 E$ ]2 e! `+ o　　
　　彷彿變長了無數倍的水火棍，準確無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，發出極其沉悶的撞擊聲。
　　
　　一口黑血從他的嘴裡噴了出來，扭曲變形的臉上滿是痛苦與憤怒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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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o' ?8 l( ^7 C# S5 }9 r4 A6 `" Y　　他這時候不能去躲這些如山般落下的棍，不然便再找不到取勝的機會。
0 |. i+ j* i2 r! d) e9 s　　
' q' b" f8 r4 z1 D4 C　　水火棍擊中堅硬身軀的悶響在汶水上密集的響起，無比光明的陣眼裡到處噴灑著黑血。
　　
　　他終究還是撐了下來，穿過層層棍影來到了岸邊，距離那六名衙役只有數丈距離，只需要伸手便能把對方殺死！
9 @( F! k  G# q' _, S/ z　　
" J" @9 \. g+ o0 |" y+ l　　就在這時，那六名衙役做了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動作——他們鬆開了手裡的鐵鏈，似乎完全不在意除蘇會就此脫困，然後他們把手裡的六根水火棍豎了起來，變成了一道柵欄，護著自己向後退去。
　　
　　這些衙役居然退了？那岸邊誰來對付除蘇殺死那些負責控制陣法商販與算命先生？
　　
　　無數陰穢至極的黑色毒霧，隨著除蘇的到來，迅速在岸邊瀰漫，水裡的水草與游魚觸之即死。
　　
　　就在這些黑色毒霧快要波及到那些商販與算命先生的時候，忽然被撕裂了開來。
  R0 N) a0 C' O, W" C2 x! q# b+ d　　
" u0 [  ~/ v6 @4 C4 e: g　　就像是最深沉的夜色忽然被人從高空撕去了兩片。
　　
　　撕裂這片黑霧的，是兩個非常普通的拳頭。
5 `0 X' w6 f2 Y1 S1 R0 j% B　　
2 U! ?# a1 O0 _- i1 Y# K　　河畔有兩個賣麻糖的老人。
　　
　　就在除蘇剛剛到來的那瞬間，他們把身前攤子上的青布拉好，不讓麻糖沾惹半點灰塵，然後走了出來。
　　
　　他們屈膝，沉腰，靜意，握拳，擊出。
　　
　　就這樣平平淡淡，尋尋常常，沒有任何修道高手的風範，更像是鄉村裡賣藝的拳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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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只有真正的修道強者，才看得懂這兩拳的妙處。
　　
; \$ e; w& B( x' Y! y( g/ j　　平平淡淡，說明他們把這事當作了粗茶淡飯。
　　
　　尋尋常常，意味著他們把這做當尋常事。
　　
' y: A, c6 L& [- j, ^% B　　這就是真正的中正平和。
% r! u- `: e( _$ l' ]　　
　　而且他們用的是最正宗的皇家功法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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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無限光明從他們的拳上散發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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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X  f( L5 m8 H7 Q　　與陣法裡的光明陣眼不同，他們拳頭上面散發出來的光線沒有神聖的意味，只是熱烈。
　　
　　他們的拳頭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熱量，看上去就像兩輪烈日！
　　
　　隨除蘇而至的陰穢黑霧，瞬間被撕裂出無數道碎片。
　　
　　河面上到處都是燒蝕的嘶啦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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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焚日訣！怎麼會有皇族的人！」
　　
　　除蘇驚駭至極的喊聲在黑霧深處響了起來。
　　
　　他的臉上以及衣服上已經燒蝕出了無數道細洞，看上去就像麻糖上均勻灑著的芝麻。
　　
$ |) x- f  Y( E$ M  [　　無數道黑血從那些細洞裡向外噴出，看著異常血腥恐怖。
　　
2 S4 M, C& p2 b7 [3 d4 i, g　　風雪裡的驚呼變成了痛苦而暴怒的厲嘯，聽上去就像是受了傷的遠古妖獸。
　　
　　他怪叫著向兩名老者撲了過去，帶著滿天黑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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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i6 |% s# i" U; v3 V. `　　這些黑血都是他的真血，蘊藏著比黑霧濃郁無數倍的毒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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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就算他此刻的對手真有可能是皇族中人，用的是最正宗的焚日訣，也無法抵抗這些黑血。
　　
* M& w+ [8 F2 F6 _2 j　　兩名老者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，嘩的一聲，伸手解下長衫，準備再次出拳。
8 P! W( t5 U: Z　　
　　就在這個時候，一個小姑娘從他們的身邊走了過去。
　　
& G& ]2 T% P2 A　　無論是除蘇還是兩名賣麻糖的老人，在這樣緊張凶險的戰鬥關鍵時刻，都忘記了場間還有一個小姑娘。
　　
　　那個買脂粉的小姑娘。
, Z8 H  l. T$ p) N3 O' ?' f　　
! o" A7 i/ ?$ h7 p8 p0 Z　　她在汶水城裡已經買了很長時間的脂粉，雖然不是每次都遇著脂粉攤子，或者在脂粉鋪前，但總之已經買了很多。
　　
: \" o8 t  \& ?4 i6 K　　她把那些脂粉灑到了天空裡。
　　
　　紅的白的粉的，桃花的桂花的還有最廉價的桅子花的。
　　
, \( t# {  E, \9 s* t　　河面上頓時變成了脂粉的世界，無數種香味混在一起。
　　
# p% P, Z3 N- Q2 T0 z　　除蘇的身法再快，又如何能夠避開瀰漫天地間的這些粉末，又如何能夠避得開香氣？
　　
3 o% Q: n& S3 r9 n" h  f　　香氣襲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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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脂粉與香氣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% ^5 I( A* }, r; Y. R6 r4 U" c1 x/ k8 q　　
* r" H9 h/ T" N$ R　　他的眼瞳裡出現了駭異的神色，然後被染成了紅的白的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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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K. ]/ \2 ^/ {# X　　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神魂與血水都變得香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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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h2 A# P1 J( g; o　　他發現自己居然中毒了！
　　
　　這怎麼可能？
) F  N% K, u% l0 H

1月23

第六卷 西風烈 第二十七章 一個彈琴的老人

　　小姑娘灑出來的這些脂粉，當然是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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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^9 Q! R9 U* a6 H7 [( ~# ]- [　　除蘇是黃泉傳人，斬屍之遺，渾身陰穢寒毒，按道理來說，不會害怕任何毒。
　　
' T4 W  B  K- K　　但那些脂粉不是普通的毒，而是唐家的毒。
　　
1 c6 Y( {7 ]+ F' @+ ~　　如果是商行舟這些真正的老人看到這幕畫面，一定會想起更久遠的一些歷史。
　　
　　偏於西南的唐家，能夠在無數神聖領域強者的注視下，平平靜靜地度過這麼多年的歲月，靠的是什麼？
　　
- c" z8 ^) H& n　　歷代唐家家主為何如此神秘可怕？
　　
　　因為唐家最擅長的手段，最可怕的手段就是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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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，已經快沒有人記得這一點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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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@' `1 Y' [$ {6 y　　感覺著經脈正在急劇萎頓，感覺著真血正在不停流逝，除蘇真要瘋了。
　　
　　這些衙役、商販、算命先生無論境界還是實力，在他看來只是尋常普通。
9 q& H; D4 S) Y7 }4 v, t" m* b9 Y9 K　　
; D( V" _2 I  _) b　　便是那兩個會焚日訣的老人和那個用毒的小姑娘，如果在平時，他也有辦法應付。但他們彼此之間的配合，卻是那樣的和諧，沒有任何漏洞，竟沒有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，直接把他困入了危險的境地裡。
　　
# Z& w6 w+ c8 _, G　　這種感覺真的令他異常惱火，憤怒，而且痛苦。
3 f/ w" q: k, E- j; Q! E　　
　　一聲尖叫從他滿是污血的唇間迸發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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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河水表面生起無數細密的漣漪，被毒死的魚與蛇寸寸短裂。
　　
　　無數黑血向著四處噴濺，然後被他用長生宗最正宗的神術化作黑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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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黑霧被風吹成無數縷，每一縷都彷彿有生命般扭動起來，變成蛇，然後漸漸現出面目。
　　
5 l1 i  p! G  G　　那些面目起始模糊，然後清楚，臉廓眉眼漸清，獠牙骨爪漸顯，或者猙獰或者冷酷，皆是陰鬼。
　　
, I& C7 h6 H7 W( X4 \# g3 T1 g　　無數血霧化作的陰鬼，手持利刃，向著岸上的那些人們逼了過去。
　　
　　六道鐵鏈上出現無數刺耳的切削聲，水火棍上出現無數道黑色的火星。
　　
　　算命先生的幡迎風飄蕩，商販們的手已經落在了沙盤裡。
　　
/ [7 C* y0 m0 \) B% U　　兩名賣麻糖的老人再次準備出拳，小姑娘的手裡又握住了一把脂粉。
　　
8 ?  O0 ]; b* b0 K　　就在除蘇準備動用最強大的手段，哪怕身魂俱碎，也要把岸上這些人盡數殺死的時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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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s4 c" A# U5 j  Y　　河畔忽然響起了一道琴聲。
　　
4 F, f9 J. K- h5 l　　這道琴聲不及魔君在雪嶺裡奏出的琴音，但同樣攝人心魄。
　　
　　如果朱夜還活著，今日聽到這道琴聲後的第一反應同樣還是必須想盡一切辦法逃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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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道琴聲曾經在道殿對面的岸邊響起過。
0 Q5 q( l. @' \　　
　　操琴的是一位盲琴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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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V! S6 y: m2 K　　不知道什麼時候，那位盲琴師來到了場間，來到了岸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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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~6 Q) e4 t, j$ T7 K　　盲琴師抬起頭來，向除蘇看了一眼。
　　
　　他的眼睛裡沒有黑瞳，只有眼白，映著滿天的黑血與陰鬼，略顯灰暗。
4 Z% T' U# a& B) G　　
　　明明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，但除蘇卻覺得自己的身體以至精神世界都被看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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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W& K9 Z$ {) ~! e* T　　無數恐懼湧進了他的心臟，險些讓他的心臟就此停止跳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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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再不敢做任何反擊，以最快的速度掙脫那五根鐵鏈，轉身跳進了汶水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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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F: V/ I9 o" _* {! X# N8 t　　
' t( @2 A8 \% P/ d; ^; l0 F3 L　　琴聲連綿而起，在風雪裡傳向遠方。
　　
! ^  K* t4 a* ^* P% b　　琴絃動時，天地之間自有感應，輕柔的雪花變成最鋒利的飛刀。
' N& O3 q# h; A: P; Y　　
　　河面上的天空裡響起無數淒厲難聽的悲鳴，無數陰鬼慘叫連連，被切割成了最細的碎片。
　　
　　雪花被染成了灰黑的顏色，落入河水裡，再也無法看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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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g4 ?/ ^7 [: T, i/ B4 c　　就像落入河水裡的除蘇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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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光線照耀著汶水，已經看不到除蘇的影蹤，只能看到水面上的一道殘影。
　　
　　他的速度太快，甚至比影子消失的速度還要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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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r# l4 A5 t, M2 ^# O　　盲琴師看著遠方，沒有理會，枯瘦的手指繼續撥弄著琴絃，音調卻發生了變化。
　　
　　現在他奏的曲子叫做黃河，那天傍晚秋山君曾經唱過。
　　
　　琴聲彷彿實物，落在了河面上，水滴濺起，彷彿金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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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道殘影悄然無聲地切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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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淒厲痛苦的慘叫。
　　
+ E; a; V2 _9 q8 f+ }% f/ H' u$ l2 D　　一根斷尾伴著黑血，從天空裡落了下來。
4 e6 L0 \1 l( P　　
　　原來除蘇並沒有隱匿在河水裡，而是再次隱藏進了光明陣眼中。
　　
　　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裡，一根鐵鏈拋入空中，把那根斷尾索住。
　　
* o6 Q3 b8 n1 w6 I　　小姑娘伸手把脂粉灑在斷尾上，如同做菜，又像是醃製。
　　
7 h+ ?* k9 [3 q　　在鐵鏈重重束縛裡，依然不停掙扎，彷彿活物的那根斷尾，漸漸靜止，至此才真的死去。
　　
　　一名賣麻糖的老人走上前來，用包糖的牛皮紙，把那根斷尾包住。
　　
　　做完這些事後，他們望向盲琴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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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衙役、商販、算命先生、賣麻糖的老人、買脂粉的小姑娘，就是唐家的五樣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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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P0 R' z1 E; Z$ f　　但他們並不是全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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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們是五樣人裡的五樣，除此之外，還有一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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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個人是他們的老師，也是他們的領袖。
　　
* M# I: q9 q3 X* K% ]　　「西三里。」
1 W' g. q7 [  D/ ?9 d) p  {　　
* `* O6 R. S# a+ i* B3 b　　七名商販依然在主持陣法，風吹幡動，算命先生再次找到了除蘇。
　　
& m& V1 l/ W8 l4 R  f5 X　　衙役們背著鐵索，拿著水火棍，準備繼續追殺。
　　
　　賣麻糖的老人與買脂粉的小姑娘也開始收拾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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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d9 \: Y9 [7 _, j: \' ^, i% G　　他們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，很平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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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既然盲琴師出手，除蘇再如何擅長隱匿，手段陰毒無雙，終究也是一個死字。
3 H; E2 }$ N4 j7 A/ V　　
　　盲琴師沒有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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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衙役商販們，老人與小姑娘都望向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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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夠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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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z( x( M+ [! l. ]6 V9 y　　盲琴師閉上眼睛，繼續奏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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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}. N: V% H& U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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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時間的速度並不是完全一致的，對不同心情的不同人來說如此，對一個事件裡的前後來說也是如此。
8 O& p5 `8 L6 @5 a　　
  u' C0 w5 L* q# r3 r　　隨著時間界限的靠近，時間的流速往往會加快很多。
) `9 u% F8 @' W0 T　　
) _$ K% d1 B; c. c# g2 X1 N　　唐家老宅裡的牌局已經停止。
　　
5 h1 b/ l9 ~1 x9 h" g/ a4 x　　祠堂裡的牌局也已經進行到最後。
6 d" P, ^$ p( h% r5 S3 {: J　　
　　一個時辰快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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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桌旁的三個人明顯越來越緊張，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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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_* b. L' F: K5 k　　「十六叔，你和十七叔是孿生兄弟，感情向來親密，我想你肯定想為他報仇。」
! _- y( E$ Z% Z" U3 F　　
* ]5 w6 S6 h- [　　唐三十六看著當中一人說道：「但你需要弄清楚，他不是魔君殺的，也不是教宗的殺的，而是二叔殺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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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u4 k1 q7 H/ ^- B: a　　聽到這句話，唐十六爺神情驟變，盯著他說道：「證據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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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x# e; q/ K* t　　唐三十六說道：「當初因為硃砂丹的事情，英華殿有位主教被逐出了離宮，你應該知道這個人。」
　　
　　唐十六爺的臉色漸趨陰沉，說道：「他陪著十七去了高陽鎮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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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三十六看了眼手裡的牌，說道：「他沒死。」
　　
　　唐十六爺說道：「無論是誰動的手，哪怕是……二哥，他也沒道理還活著。」
　　
　　唐三十六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，說道：「這說明了一個道理，自殺總是要比殺人更困難一些。」
　　
" m! c  _6 w/ V　　唐十六爺霍然起身，說道：「把他給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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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三十六重新低下頭開始理牌，說道：「那就要看十六叔願不願意把我要的東西給我了。」

1月23

第六卷 西風烈 第二十八章 兩位老供奉的真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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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u, g! D" O( d$ [, O4 c　　嘉爾巷的舅老爺擦了擦額頭的汗，說道：「棠哥兒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，我一個外姓可沒膽子參合到家事裡來。」
　　
+ k6 f2 B+ S5 b! ~　　唐三十六看著他笑了起來，說道：「我說舅爺爺，都這時候了，大家不能把事情弄的簡單些嗎？寧十衛是你親外甥，被你陰了這麼一道，你覺得你老婆會放過你？趕緊想轍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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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J# K0 `1 f* E! `9 j! A; R　　不等最後的唐七爺開口，唐三十六便斂了笑容，看著他認真說道：「七嬸被二叔睡了這麼多年，你不知道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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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七爺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，然而出人意料的是，片刻後他又平靜了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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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我當然知道你知道，但以前除了我之外沒有更多的人知道，現在我把這件事情說破了，你還能裝不知道嗎？」
　　
, z' r! C+ ?, }　　唐三十六用憐憫的眼神看他一眼，說道：「現在這事怎麼解決？幫我把二叔幹掉，是你唯一的選擇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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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Z$ _: D* C: q　　那位唐家老供奉一直站在牌桌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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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[4 J3 a+ s: o, l& n/ C　　無論這場牌局裡的談話涉及到任何秘辛，他的表情都沒有變化。
　　
# c, ^* d4 B$ B+ }! B( h　　但到最後，他看著唐三十六的眼神裡，欣賞的神情終究還是多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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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今日被他喊到祠堂裡來的這三位長輩，平日裡在唐家並不是很起眼，只有很少人才知道，他們才是唐家二爺真正的左膀右臂，而他與這三位長輩的談話，心思並不深刻，手段也談不上多麼了不起，但是……非常合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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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Q2 n$ _/ T( w1 X; ]　　他知道這三位長輩最怕什麼，最在乎什麼，最真實的性情是什麼。
　　
　　這種瞭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，也是要成為唐家家主最必須的素質。
, [( V$ u- j9 z- H. L. _1 N( }　　
( |' V* a) n6 X9 B  c/ `　　一個時辰終於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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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]3 x  N4 R' s+ T6 k" y3 d　　汶水城離開了唐三十六的手，重新回到了唐老太爺的手裡。
$ g: f/ x( p2 @% w+ S) t4 I  I1 ^　　
1 p  A+ B* t' i  h3 V: g　　祠堂的門重新關閉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再次打開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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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三位長輩懷著各自不一樣的情緒離開，桌上最後一局牌還沒有打完。
　　
　　唐家老供奉沒有走，依然站在唐三十六的身後。
　　
8 H* f8 t4 W1 @5 T0 d  }  Y" D3 i$ c4 r　　他在等著唐家老宅的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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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X* [& c- A% H) e* S! k　　那個消息，將會決定他應該如何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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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V! T' {, R/ I* ]! h" E6 b2 r　　這與對錯無關，只與勝負有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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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商賈之道便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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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贏家通吃，輸家走人。
　　
5 e5 ^7 l/ {' B8 i1 p* ]　　如果唐三十六贏了，他就會活著離開。
: j' z: @6 k. R) c8 I. i) o, O　　
　　如果他輸了，因為陳長生的關係，想來不會死，但應該再也沒有離開的那一天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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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D# i- K/ n" J! x% E　　唐家老宅的牌局結束的更早一些，在老太爺聽說唐三十六派人去城外的雞鳴庵要了一席素齋的時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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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事實上，直到一個時辰結束，那席素齋還在雞鳴庵的後廚裡，沒有來得及做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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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o) p5 m! Q. K: _* T9 A. o( r. l　　風雪落在老宅的小院裡，沒有任何聲音，就像那位枯瘦老者的到來一樣，不會驚動任何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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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凌海之王盯著枯瘦老人的臉，愈發覺得有些眼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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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枯瘦老人走進屋裡，數雙視線投了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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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即便是折袖都感覺到了些緊張，不是因為枯瘦老人的身份，而是隨後他要說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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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陳長生不緊張，只是在默默做著準備，如果接下來的事情無法讓唐老太爺改變主意，那麼他只好動用別的手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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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B/ c% m; ?2 s+ k& O　　他不想動用那個手段，雖然在汶水城外，他有一位很強大的幫手，但他不想事情發展到那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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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* H  C0 E& v# L# x　　但無論如何，他不會讓唐三十六繼續被關在唐家的祠堂裡。
　　
5 E7 j( B: p0 @  C$ J/ x0 P　　那位枯瘦老人先對唐老太爺行禮，然後對陳長生行禮，就像先前第一次出現在老宅時那般。
　　
　　陳長生不知道枯瘦老人的真實身份，但看著唐老太爺對他的尊重，知道此人必然來歷不凡，認真回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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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?, o& h3 \2 R, x　　唐老太爺問道：「結果如何。」
　　
　　枯瘦老人神情淡然說道：「教宗大人沒有說錯，大爺確實是中了毒，是二爺安排的，我已經派人去長生宗要解藥。」
　　
　　聽到這句話，陳長生和折袖對視一眼，終於放鬆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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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老太爺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，沉默了會兒後說道：「辛苦你了。」
　　
* H$ M1 [. K2 I* I( h　　他沒有問枯瘦老人具體的事情，比如證據，比如動機。
　　
　　彷彿無論那位枯瘦老人說什麼，他都會相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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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凌海之王在屋外愈發覺得好奇，這個枯瘦老人到底是誰，唐家的刑堂又是什麼，為何會如此得到唐老太爺的信任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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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枯瘦老人向老宅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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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看著他的背影，凌海之王終於想起來了此人是誰，臉色微變，說道：「你是魏尚書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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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R& N6 f9 c3 Q2 ^, X/ K! v　　聽到這話，桉琳也神情驟變，向那名枯瘦老人望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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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枯瘦老人就像是沒有聽到，腳下也未作任何停留，很快便消失在了老宅外的風雪裡。
　　
　　陳長生不知道魏尚書是誰，看凌海之王與桉琳的反應如此大，心想應該是個很了不起的人。
　　
+ Y0 B: d  a* `0 B; K5 s: S' `　　但他這時候沒有機會詢問，因為枯瘦老人剛剛離開後，又有人來到了老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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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j* j" W: h6 g1 C& s0 L　　像枯瘦老人的到來一樣，同樣悄然無聲，無論是兩位國教巨頭還是陳長生等三人，都沒有注意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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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m* j1 A, |% ~0 Q! e( o; I　　來的人是位盲琴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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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盲琴師沒有理會屋裡的其餘人等，也沒有對陳長生行禮，直接對唐老太爺說道：「那個怪物藏在二爺的莊園裡，確實是黃泉一脈，修行的是長生宗功法，不是好物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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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h. r7 P7 T* k- [- w$ a6 i$ v　　唐老太爺沉默片刻後說道：「沒道理留不下來。」
　　
  d3 J0 ?) r) t. r' H3 O　　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，在老太爺看來，既然盲琴師出手，無論那個怪物再如何棘手，也沒有辦法逃走。
　　
! ]4 K# X% z2 V  O5 M　　盲琴師沉默了很長時間，說道：「有些不忍。」
　　
( ~; {6 x: \& X; C8 F　　唐老太爺聞言也生出了些感慨，說道：「前塵往事已然不存，何必還要記著。」
　　
　　盲琴師說道：「那是師弟的最後一縷神魂，總想能多在世間留存些時間。」
　　
　　陳長生聽著這番對話，片刻後才想明白其中意思，很是震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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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按照他的判斷與分析，除蘇是黃泉一流的傳人，最大的可能便是長生宗前代宗主斬屍的結果。
　　
3 }0 e# R. M' A/ h) R- a& t7 N" H　　這位盲琴師說那是師弟的最後一縷神魂……難道說他的師弟就是長生宗的前代宗主？
　　
# i) ~% y% z: z# o6 G5 t' Z# T" }8 E　　那豈不是說這位盲琴師就是那位宗主的師兄？
　　
　　那他就是長生宗輩份極高、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前代長老？
　　
　　如此人物居然藏在唐家裡做供奉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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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卷 西風烈 第二十九章 以方便之名

　　盲琴師離開屋子，背著琴向門外走去。
　　
0 |# k1 O: u4 U9 s% ~　　桉琳也已經認出來了他的身份，臉色微白，沒有說話，行了個晚輩禮。
　　
　　凌海之海還沒有從先前震驚中醒來，又再次被震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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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長生宗乃是國教南派祖庭，他和桉琳身為國教大主教，對長生宗的瞭解自然要超過陳長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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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M- A6 u# {8 \　　他們知道這位盲琴師曾經是長生宗的大長老。
　　
, Z9 W- ^4 f# s: O　　當年蘇離單劍闖長生宗，寒潭畔血流成河，不知多少人死去。
　　
　　後來還活著的那幾位長老，在當時其實只是不起眼的二代長老，真正能夠代表長生宗實力的第一代長老死傷殆盡，據事後查看，只有兩名最強大的長老因為閉關而逃過了此劫，但最終也是消失無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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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m* k  A( ], t8 F; X　　誰能想到，這位長生宗的大長老居然來到了唐家？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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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魏尚書是前朝刑部尚書，現在委屈在我家管著刑堂。」唐老太爺對陳長生說道：「當年他做尚書的時候，周通剛好通過木柘家的那案子起勢，按照娘娘的意思拜在了他的門下。周通後來的那些手段，都是跟他學的，只是兩人理念不同，魏尚書很不喜歡他，哪怕周通有聖后撐腰，依然被魏尚書收拾的極慘，直到後來先帝眼睛失明，朝堂之事盡握於娘娘之手，情形才發生了逆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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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陳長生問道：「發生了何事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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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魏尚書應該算是周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囚犯。」
　　
1 H, Y2 K( G6 a　　唐老太爺沒有說的太具體，繼續說道：「我請蘇離去京都把他救了出來，然後尚書就一直留在了汶水城裡。」
　　
" R/ ]: D7 J6 G3 A. _( k3 w& u5 W( a　　陳長生沉默片刻後問道：「那位呢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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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B2 o" v; w3 v- s# ?　　唐老太爺說道：「當年蘇離上長生宗，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了兩條人命。」
　　
　　陳長生大概明白了。
　　
　　那兩個活下來的長老現在也在汶水城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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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R+ C0 m( h) P& }0 Q+ \　　一位便是先前的盲琴師，還有一位便是此時在祠堂裡的那位老供奉。
　　
2 R( A5 J# w# k' ^  j/ k4 p# k　　「這些便是我欠蘇離的人情，他要我答應一件事情，今天我把這個人情還給了他。」
　　
　　唐老太爺看了一眼那把舊傘，說道：「就是你要的一個時辰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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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i) d) b6 G; g8 l5 d　　陳長生想著那位已經很久沒有見的前輩，生出些懷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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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Q! @+ g! ~8 {: J( i　　唐老太爺最後說道：「這份人情是因他們三人而起，還人情的時候還是他們三人，一飲一啄之間，看來果有定數。」
　　
　　這些話是他對今天這件事情的解釋，同時也是在打發時間。
　　
9 y& w) a' }+ Z% ]2 V' }" Q( {　　唐老太爺和陳長生在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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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s* Q% o8 m* D( j( O0 v　　一個最重要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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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J0 O7 g6 }$ y　　唐家二爺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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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伸手撣掉肩上的雪，對唐老太爺笑著說道：「今兒這牌局老爺子贏了多少？」
　　
　　他的神態很自然，聲音很平靜，就像平日裡每次回到老宅一樣，還是那個懂事卻又很擅長逗老爺子高興的二兒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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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n  o. H3 I6 }1 }　　但今天老宅裡不止有唐老太爺，還有陳長生和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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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我確實和長生宗之間有協議，想要殺死陳長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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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很平靜地說道：「陰謀殺死教宗，聽著是很大的罪名，不過我不認為這有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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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_. ^3 P+ b1 n: k7 _　　是的，這件事情被人知曉後，必然有罪，但站在唐家的立場上看，並不是錯。
　　
　　風雪裡的老宅，今日要議的也不是罪，而是對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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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個對錯也不是世人眼中的對錯，而是唐老太爺眼裡的對錯。
　　
2 k" c! a: o: m/ X" y4 `$ K# N　　不要說他與長生宗勾結，事實上包括秋山家在內的很多勢力，都很想陳長生死，那又如何？
　　
& d% e+ j1 |+ y$ q! I　　屋外，凌海之王與桉琳的神情變得很凝重。
　　
9 k8 {  u; k! Q, C1 m2 ^, |4 J2 u　　因為很明顯，唐老太爺同意他的看法，意圖殺死陳長生，並不算什麼事，雖然現在收拾起來比較麻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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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麼對唐家大爺下毒的事情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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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老太爺同樣不會在意。
　　
　　就像一個時辰前他對陳長生說的那樣，對他那一代深受太宗皇帝陛下影響的老人來說，只要唐家二爺能夠讓唐家的家業不敗，甚至更進一層，不要說毒殺自己的兄長，就算是弒父又算得了什麼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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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陳長生問道：「那你怎麼解釋魔君替換除蘇出現在松山軍府？你與雪老城之間又是什麼關係？」
　　
% o4 b# o0 b4 F6 `　　屋裡變得非常安靜，門外的風雪聲彷彿大了很多，有些令人心煩意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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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w6 k# ~7 U* c$ W. e　　唐老太爺說道：「一個時辰弄出這麼多動靜，棠兒有沒有查出什麼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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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回話的是那位老宅管事。
　　
　　他的神情有些不安，似乎沒有想到祠堂那邊的回話是這樣的。
　　
　　「大少爺最開始說，想要證明二爺與……魔族之間的關係很簡單，只需要一句話就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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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i* H3 ~3 [* ~+ r  a+ N　　「喔？我很好奇什麼話只需要一句便能證明我的兒子與魔族勾結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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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老太爺面無表情說道。
　　
9 T+ Q+ U% K, p- Q8 }　　老宅管事抬頭看了老太爺一眼，猶豫片刻後說道：「大少爺說不需要證據，自由心證便是，老太爺您如果願意相信二爺是清白的，那他就是清白的，如果您不願意相信二爺，那麼自然就知道他不是清白的。」
　　
  B# t0 c% s" Z1 z3 d5 Z+ e　　屋子裡變得更加安靜，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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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h* M3 _2 Z5 ~/ I/ b　　沒有人能比唐三十六更瞭解自己的祖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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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M1 w0 @" a% P( L" J4 F　　哪裡需要什麼證據，哪裡需要自己或者陳長生做什麼，所有的一切都在唐老太爺的掌握之中。
　　
  |( q" P7 z* x: ^  l8 ?　　最終能夠做出決定的人只能是他，那麼有些事情做起來還有什麼意義？
　　
8 T) `* Q0 `5 _) R4 M4 d3 }　　唐家二爺微笑不語，因為他也很瞭解自己的父親。
　　
　　「那他弄出這麼多事情來做什麼？」唐老太爺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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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老宅管事聲音微顫應道：「大少爺說，他只是看那幾位長輩不順眼，另外家裡有髒東西該清理的順便都清理一番，再就是……他要把二爺最喜歡的桐廬燒掉，讓他心疼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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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J1 W" y3 z; A" }9 f　　聽到這句話，想著已經燒成焦土，再也無法回復原樣的那片庭院，唐家二爺的唇角微微抽動，再也無法保持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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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X) q: a+ ]+ L( U5 @8 ]　　「我應該相信你嗎？」唐老太爺看著自己的兒子問道。
　　
  ]& N. K( q. [! T" v　　唐家二爺平靜應道：「當然。」
　　
　　唐老太爺看著他的眼睛，問道：「那麼，松山軍府那邊又是怎麼回事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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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微笑說道：「我沒有與雪老城之間有過任何協議，我也沒有見過誰，只是黑袍通過長生宗找到了我，我知道他們想做什麼，便順手行了個方便，當然，我那時候只以為他們要殺陳長生，不知道他們的真正目標是魔君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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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，他沒有撒謊，也沒有做任何隱瞞。
　　
　　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說，那麼與魔族勾結的罪名，還能夠成立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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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m4 b- r+ V3 S; p7 X; }" q　　不知道別人會怎麼想，但對屋子裡的這些人來說，依然成立，因為……
　　
　　折袖說道：「方便是不行的。」
　　
　　你給了魔族方便，那麼便會讓我覺得很不方便。
　　
　　屋子裡再次變得安靜。

1月23

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章 二爺有話說

2 y4 E" D: Y% G/ b- T( k　　「你們來汶水城根本不是想查什麼，只是想通過這件事情展現自己的力量，動搖我在父親心中的地位，如今離宮不支持我，聖女峰不會支持我，槐院不支持我，離山不支持我，現在就連秋山家也不再支持我。又說我與魔族勾結，壞我名聲，就算我不在意，事後無人敢提，但父親必然要考慮這些。」

2 K/ G) Z4 l% z1 T3 D　　唐家二爺望向陳長生說道：「其實你比世人和信徒印象中要聰明很多，還有秋山還有我那位侄兒，你們雖然年輕，但手段著實不差，我自問老辣，但現在看起來，確實被你們弄的比較狼狽，想要破解當前的局面會有些麻煩。」

　　陳長生說道：「我能不能理解為，你先前已經承認了自己與魔族勾結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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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h# p3 @9 t+ z4 m5 |; g' ]　　唐家二爺笑了起來，依然沒有發出聲音，然後斂了笑容，像看著白痴一樣看著眾人，說道：「我當然不會承認與魔族勾結，而且就算有又如何？難道你們以為，真能滅掉魔族全族？最終還是會停戰，怎樣才能獲得長久的和平？貿易與交流罷了，而我只不過提前做些工作罷了。」

9 T) H$ ?8 O& K　　眾人聞言沉默，老宅再次變得安靜。

, ]3 W; T# q6 |7 V4 G6 J( G　　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，陳長生說道：「你的看法其實有道理，但是現在這種情形下，你這樣做不對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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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x4 _( A; {. K! {, ?) ?　　「有什麼不對？我父親從小就教育我們，唐家是商人，商人就是商人，要的就是掙錢。」

　　唐家二爺看著他微諷說道：「難道有哪種錢會更髒一些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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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時一道聲音響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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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h+ r2 Q, A8 {$ y　　「有時候，商人不能只是商人。」

- ?" b' S0 S+ p! r　　說話的是唐老太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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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的視線落在屋外的風雪裡，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很多年前洛陽城的那場大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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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有些事情，數百年之後你來做，或者是對的，但現在做，你就是錯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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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I6 s8 h  R1 q' o, W　　唐老太爺的話，便是這件事情的結論。

) O( z; R& w; ^( H" I　　很明顯，唐家二爺沒有想到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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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靜靜地看著唐老太爺，沒有憤怒，也沒有絕望，只是這樣看著。

/ S! w$ l1 x1 ^: K　　然後他再次無聲而笑，依然充滿了嘲諷與惡意，只不過這一次還多了些疲憊與釋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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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F: l0 T# \$ a3 N% t4 Y9 ~1 C　　結論已經做出來了，那麼結局會是什麼？

, v+ o; R' x, ~, x% }　　接下來的事情，是唐家內部的事情，凌海之王與折袖等人退出了老宅，屋子裡除了唐老太爺父子，就只剩下了陳長生。

　　唐老太爺看著唐家二爺說道：「小時候我對你們說過很多話，有些話你記到了今天，比如先前你說的那句話，那麼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對你們說過，無論唐家還是秋山家又或是吳家木柘家，為何能夠延續這麼多年，而從來沒有家道中斷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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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望向屋外的風雪，說道：「因為我們這些家族從來沒有發生過內亂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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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J2 o: \3 W& M8 h. D　　唐老太爺沒有在意他背對著自己，說道：「不錯，像我們這樣的家族，無論外面有再大的風雨都可以不用在意，但如果從內部開始朽爛那便危險，想想天涼郡的那幾家極盛之時彷彿烈日在空，如今都已漸凋，只有陳家坐在皇位上，也因為內鬥而幾度險些滅族，所以我們這四家最是警惕此事，為此想了無數種方法。我曾經以為我的方法是正確的，在棠哥兒執家之前不讓你們各房有後，以此斷了你們的念想，也斷了那些可能投向你們的窺視目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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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轉身看著自己的父親，面無表情說道：「但您有沒有想過，這對我們很不公平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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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不錯，確實很不公平，但現在你沒有資格說這個話。」唐老太爺同樣面無表情說道：「因為我後來改了主意，想要把這家傳給你，你現在也有了後代，所以我不理解，你為何還要對你大哥下毒。」

: Y0 p- n: S$ {) w9 r　　唐家二爺沉默著，沒有說話。

' w# R+ t2 x, u8 M' j　　唐老太爺說道：「當然，就算下毒也無所謂，正如你所說，我們唐家就是商賈，為了錢什麼事情不能做？」

　　唐家二爺知道父親的這段話肯定還沒有完，所以依然保持著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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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@2 `2 B& |# j6 I: o  \* ?　　「但你太急了。」

, I8 f7 z; N% o7 f0 S: h) m　　唐老太爺看著他語重心長說道：「在做這些事情之前，你有問過我一句嗎？甚至有試探過我的心意嗎？」

　　唐家二爺無法再保持沉默，因為他真的很想笑，於是他笑了起來，說道：「需要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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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知道被他的態度還是這句話激怒，唐老太爺面色驟冷，沉聲喝斥道：「你說呢？這是你的唐家還是我的唐家？將來必然是你的唐家，但現在這還是我的！既然是我的唐家，你有什麼資格瞞著我做出這麼多事情來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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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靜靜地看著他，沉默了很長時間，然後微嘲說道：「果然如此。」

　　不知道他是自嘲還是嘲弄這個世界。

+ t. f; g; {5 I0 {4 f! A　　唐老太爺說道：「你說什麼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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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說什麼都沒用，說什麼都是假的，父親你需要的根本不是道理，只是敬畏，你只想保持自己的神秘，天天躲在老宅裡打牌，自然有這些兒子管事替你打理家業，如果做好了便表揚兩句，如果做壞了，麻煩了，就當塊抹布一樣扔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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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看著自己的父親，感慨說道：「是啊，除了關心唐家是不是你的唐家，你還需要關心什麼呢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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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p- F* m. H) R  C( q# x　　唐老太爺微微眯眼說道：「那是因為你做了我不能忍受的事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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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不能忍受？」唐家二爺的聲音忽然撥高起來，「你剛才不是說，只要家業不敗，毒死你也無所謂嗎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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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老太爺面無表情說道：「我可以這麼說，但你不能這麼做，難道這你都不懂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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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}+ g( u' W: n* Q3 U( C- L　　唐家二爺冷冷說道：「因為太狠？商院長器重我，願意用朝廷的力量支持我，不就是因為我和你很像，都是那麼狠。」

　　唐老太爺的眼睛眯的更加厲害，沉默半晌後說道：「你今天最讓我失望的就是這句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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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家二爺的臉上滿是嘲諷的意味，沒有應聲。

& W9 j$ n+ T& V* ]4 {% f( K" k　　唐老太爺說道：「我與商相識數百載，是真正的同道中人，我知道他的強大，精神上的強大，而當你說出這句話時，意味著你在精神上已經臣服於他，唐家只能與他合作，如果這樣下去，你會把唐家給葬送掉。」

　　聽到這句話，唐家二爺的眼睛也眯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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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那你呢？你真想過把唐家交到我的手裡嗎？」

　　他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，但並不平靜，彷彿藴著多年的恨意：「是的，這三年你想過，但最終你下決心還是因為我用毒把大哥弄廢了，因為你寄予厚望的那個孫子愚蠢到非要站在陳長生的那邊，你是迫不得已才選了我。」

　　唐老太爺說道：「這個家不給你還能給誰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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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給誰？」唐家二爺神經質般笑了起來，極其罕見地發出了聲音：「哈哈哈哈……給誰？」

　　他憤怒地喊了起來：「難道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，那個傢伙三天前來過老宅？這件事情你告訴我了嗎？沒有！因為你怕我和朝廷對他下手，因為這裡是汶水城！你還對他抱著希望是嗎？這麼多年了，你還是覺得我不如他是嗎？但你不要忘記他姓王，不姓唐！到底誰才是你兒子啊！」